上元節後,這一年的新年就算是過去了。
最後幾日開啟了奶茶外帶業務,新年限定賣出了比平時翻倍的量,好在兩三日前便有扶陽村村民陸續回來幫忙,墨辰也省去不少功夫。
竹林小院重新熱鬧起來,阿然給每個人都發了豐厚的開工紅包。大家忙進忙出,擠奶制茶熬蜜紅豆,每每在午時前便能裝好二十輛車的奶茶。
子揚日日都會過來,但比起制茶,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守住西廂房,不要讓任何人發覺裡面躺着個人。
他心中是有些疑問的,畢竟初五晚上阿然還沒等他喘勻氣就火急火燎地拉着他把人送走,不料在他進廂房點個燈的功夫,阿然竟徹底變了主意。
不僅人不再送走,她還鄭重懇求自己千萬不要将昏睡仙修的事情說出去,即便是跟他的阿娘也不行。
子揚面對曾救過家人性命的恩人能怎麼辦,隻能賭咒發誓的答應。
從此,他每天守在離西廂房不遠的大竈旁,看似專心緻志的煮紅豆蒸芋頭,實則餘光從未離開過西廂房。修狗跟他打配合,若是有無心走到西廂房門前的,便一通撒嬌賣萌把人吸引離開。
除此之外,子揚還發覺一件事。
阿然姐再也沒有讓修狗離開自己太遠過。
往常阿然跟阿南一起下山采買或者去金玉堂賣奶茶的時候,會把破空留在竹林小院裡照看奶牛和黑驢,讓修狗獨自去牧牛或者在山間跑一跑也不稀奇。可他們從東海回來後,别說讓修狗獨自去山中撒歡,連賣奶茶都要帶着。
而修狗變得十分乖覺,絕不離開阿然周圍。
這一切似乎都與西廂房躺着的那位仙修有關。
太複雜了,子揚晃晃一團迷惑的腦袋,決意心無旁骛地相信阿然姐。他拿起兩根柴火攢進竈台,把火燒得更旺。
過年前搭起的新大棚裡,幾大捆粗細不一的竹竿堆在地上。大棚中間,一個雪影正拿着小錘“嗒嗒嗒”地把竹竿交錯楔入翻好的土壤中,又拿鐵絲固定住。
鎮南王挑起大棚暖簾走進來。
“阿然?”
墨辰也應了一聲,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你來了。”
鎮南王随手拿起一根細竹竿按順序架好,扶穩固定方便搭架子,有些新奇道:“原來葡萄是在架子上長出來的。”
“王爺從小錦衣玉食,自然不了解這些辛苦的田中農事。”墨辰也笑了,“今夜還需煩王爺去把東西取回來。”
鎮南王學着阿然的樣子擰鐵絲:“你放心,本王自會辦妥,你獨自去送奶茶,路上小心。”
“你也要小心。”墨辰也暗自皺起長眉,猶豫片刻後問了出口,“你不問我到底是誰嗎?”
鎮南王:“本王當然知道你是誰。”
墨辰也心底一沉:“哦?”
“你救過本王愛妃的命,保本王不傷人性命也能以鬼魂之身行于人間,是無意間讓本王與愛妃重逢的關竅,還是心善勤快的奶茶店老闆。”他的語氣稀松平常,展顔道,“阿然,除此之外,本王沒有興趣知道在這個世間你還是誰。”
墨辰也:“若我是這世間無人能容的惡人呢?”
“本王一個在昆侖墟裡待了幾百年的老鬼,分得出善惡。”鎮南王輕笑攤手,“不過你的狼天資少見,何時才能解開它身上縛靈的靈訣,讓本王見識見識昆侖冰狼的英姿。”
墨辰也鳳眸一凜閃過赤紅,鎮南王霎時感到一聲幾乎震碎魂魄的龍嗥聲從自己的腦袋裡壓迫着襲向全身。
“姑奶奶,我錯了,這裡真的隻有你我二人。”他當場認慫,“留小的一條命等愛妃慢慢接受我吧。”
墨辰也本意并非真的怪他,她自己也沒想到練了大半年《天隐訣》後,自己的靈力有了鬼玄麟的加持已經如此可怖,有點慚愧地岔開話題:“你在東海道歉後,沈仙修作何反應?”
“愛妃先是要殺了我替天行道。”鎮南王歎氣。
墨辰也想象得到沈青依氣鼓鼓的小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嗯,是她。”
“本王趕緊解釋自己還沒來得及吃活人就遇見了她和子揚,此次闖入世間絕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隻是出來找人的。”
鎮南王是跪着說的,中途一度痛哭流涕,但他覺得這些細節不說也不打緊。
墨辰也:“然後她原諒你了嗎?”
“當然沒有。不過過了一會兒她松了口,說若是我真是惡鬼,阿然斷斷不能容。”鎮南王歎氣,“她最信的人是你。”
“這已經很好了。”墨辰也安慰老鬼。
鎮南王:“本王心疼她此生孤苦,隻說她與我前世有羁絆,若她有朝一日想知道,本王定撥山過海去講給她聽。若是她到最後都不想知道也無妨,本王護住她百歲無憂便滿足了。”
墨辰也放心了:“王爺,你做得很好。”
一棚葡萄架全部搭好的時候,破空拱開簾子:[阿娘,奶茶全部裝上了。]
墨辰也輕輕點頭,轉頭對鎮南王道:“阿南,該出發了。”
二十輛裝滿竹筒的馬車整齊下山,破空跑在最前領路,墨辰也和鎮南王分别在第一輛和第十輛車上驅車前行。
馬蹄聲在山間清脆寂寞地回蕩,穿過雪原竹海,踏着山路蜿蜒,途間驚起一群飛鳥,幾隻水鹿,除此之外天地悠然,再無旁的動靜。
周圍的景色緩慢輪換,從山景到孤路,再出現村戶炊煙,一路走進落宿鎮。上元節的花燈裝飾在今夜都熱熱鬧鬧的亮了起來,屋舍高樓,枯樹拱橋,到處五色璀璨迷人雙眼。街上人群熙攘,攤販叫賣,卯足了勁兒要為新年來個圓滿漂亮的結尾。
金玉堂除了特别安排了各色元宵與流水絕色歌舞外,還有一件隆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