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聲後,謝傾安的腳步漸漸遠去。墨辰也撐住身體走到門口,從竹筐裡拿出最後一個龍鱗果,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拔毒的湯藥實在太苦了。她皺眉嫌棄。
半個龍鱗果下肚,蛇毒以體感可知的速度被清除,墨辰也把剩下的半個龍鱗果遞給口水流一地的破空。
清茶漱口,墨辰也吹熄燈燭躺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竹床。
破空趴在床腳,問出心中疑惑:[阿娘,你怎麼會被野獸所傷呢?]
墨辰也:[為了讓阿娘去靈璧山采藥這件事看起來不易且合理,臨時找了兩個小老弟。]
破空懂了:[可我從風裡聞到阿娘血的味道,好害怕。]
墨辰也這才回想起,流螢間謝傾安大步跑來,一把抱住自己許久不肯放手的樣子。他的身體一直忍不住微微發抖,她能感覺到。
這下他總算相信我了吧。
墨辰也打了個哈欠,不忘安慰狼兒子:[不怕,阿娘沒事。]
困倦襲來,她慢慢阖上鳳眸沉入夢境。
西廂房一片漆黑,謝傾安躺在床榻上,身體沉重得随時要昏死過去。
可意識偏要固執地清醒着,他透過窗棂望向漫天星光,腦海裡不斷重現阿然渾身是血出現在竹徑盡頭的樣子。
那一刻,自己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三歲倒在殘陣旁,赤瞳鬼玄麟沖出去大開殺戒,六大仙宗雖嘴上說着稚兒無辜,那些看向自己的無數眼光卻複雜異樣。
此後十幾年裡,他在宗門内倍受排擠冷落,平日連旁人的一絲善意都極為難見,更遑論會有人像阿然一樣,為救自己肯豁出性命。
可他現在在阿然心中是楚甯悠,如果有一日,她知道自己是世人眼中勾結魔頭殺害天罡閣閣主的兇手,又會如何呢?
謝傾安覺得胸口壓着巨石,喘不上氣來。
待在阿然身邊這些日子像是從哪裡偷來的運氣,不知何時便會被盡數收走,墜入更加無望的深淵中。
他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落向一片漆黑的竹屋。
竹海的夜搖搖曳曳,靜谧得讓他舍不得。
第二日清晨,墨辰也照常起床,趁着西廂房還沒醒,用靈力沿經脈淺探一圈,發現在龍鱗果的助力下,蛇毒清盡,除失血後有些虛之外,自己沒有别的不适。她滿意地提起從靈璧山帶回的竹筐走向廚房。
大半個時辰後,誘人的香氣飄出來,叫醒了失眠到後半夜的謝傾安。
謝傾安揉揉惺忪睡眼,見她端着砂鍋放到海棠樹下,忙匆匆起床。
墨辰也回頭看到他,揮手笑道:“楚仙修醒啦?洗漱好就可以吃早飯。”
她的手臂和小腿纏着紗布,裡面透出淡粉色的血迹和濃綠的草藥,謝傾安更加自惱沒能早些爬起來,竟然讓受傷的阿然準備早飯,自己簡直不是東西。
墨辰也從廚房裡探出頭:“還不去嗎?米線和青菜要下鍋了。”
晨風徐徐,山間惬意非常。
二人如往常一般在海棠樹下的竹幾相對而坐,謝傾安揭開砂鍋的蓋子,濃郁的香味直撲鼻間。
“雞湯米線。”墨辰也想要去盛米線,又被謝傾安搶先奪碗,一副絕不讓她再多幹一點兒的架勢。
他聞到今日的雞湯與之前似乎不同,肉香中夾雜一點微甜的藥氣,想到昨日阿然帶回的兩筐藥,随口問道:“阿然姑娘在今天雞湯裡加了藥材?”
墨辰也點點頭:“對啊,加了九曲靈參。”
謝傾安手一抖,險些把碗摔地上。他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墨辰也,又低頭往砂鍋裡看去,雞湯裡果然有數顆飽滿新鮮的靈參。
謝傾安瞳孔大震,用木勺盛起一塊淺绯色的靈參:“九曲靈參是傾世罕見的藥材。上一次出現是翡杏谷在三十年前挖到的一株,這麼多參……用來炖雞?”
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了?不過這一句他不敢真的問出口。
“炖雞好吃啊。”墨辰也理所當然道,“新鮮的參炖出來還有甜味呢。”
破空蹲在一旁舔舌頭,墨辰也忙哄道:“阿娘給你留了一大碗,等晾涼馬上端出來。”
謝傾安拿着木勺的手開始發抖。
“不給盛飯嗎?好餓的。”墨辰也見他呆若木雞,隻好出聲提醒,“有了靈參,往後楚仙修便不用再早晚喝藥。”
“别客氣,廚房裡還有好幾斤呢。”
謝傾安倒吸一口涼氣,掐住自己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