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安的手指顫栗,字條順勢飄落在地,上頭的字迹和鴿子血痕立刻被垂落下來的雨滴打得模糊不清。他心亂如麻,全身的力氣被盡數抽幹,幾乎站不穩身形,怔住片刻,直接轉身便走。
“你去哪兒?”沈青依快步追上,攔在他面前。
謝傾安壓低聲音:“讓開,我要去找她。”
“你要是想找她,最快的就是留在這裡。”沈青依抹了一把小臉的淚水,抽泣道,“謝仙修,你是陣眼。”
“沈仙修,你莫不是對我有誤會。”謝傾安紅着眼睛,眸間寫滿令沈青依不寒而栗的漠然,“若不是為護住阿然,我才不在乎什麼陣眼不陣眼。”
沈青依神色錯愕了一瞬,晃晃腦袋努力逼自己努力再想一個能說服這瘋子的理由。可謝傾安早已經沒有半點耐心,徑直繞過她,一手召出天水寒,另一手淩空畫禦風訣。
“不行!”沈青依再次奮力沖到他面前,徒手打碎謝傾安的靈訣,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我知道你擔心阿然,我也是。”
“讓開。”謝傾安的神色變得冰冷鋒利。
沈青依在風雨中大聲喊道:“信上沒有說阿然已死!洪蜚殺人,是像屠了翟掌櫃整間藥鋪那樣,當場橫屍遍地,不留活口。眼下竹林小院用阿然靈力維系的護院結界尚且完好,阿然和修狗不見蹤影,說明洪蜚根本就沒有找到她!”
謝傾安神色微微松動了一些。
沈青依見自己一通胡亂輸出竟然起了作用,趕忙趁熱打鐵:“況且這封信本就不知真假。”
“信上有弦月印,是葉驚語派灰鴿送來的。”謝傾安冷不丁甩出一句。
“葉老闆?”沈青依大眼圓瞪,驚得下巴都掉了,“他,他怎麼會是……”
謝傾安抱起手臂,無心多做解釋。
離入陣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他滿心都是快要撐破胸腔的煩躁焦急,想立刻丢下一切去找阿然,理智又告訴他,與其這樣沒有頭緒的去亂找亂撞,遠不如留在這裡,等洪蜚現身。
他攥緊劍柄,恨極無能為力的自己。
晨光朦胧,透過窗棂在魔尊寝殿的玄石地面上,用極慢的速度勾勒起輪廓。
墨辰也頭一回在玄煞宗睡得如此安穩。
殿内很暖和,九曲靈參填入靈脈,龍鱗果滋養魂魄,無需以天隐訣壓身。血歃死士守在外頭,甚至無需自己維系結界護住自己,更沒必要擔心會有誰識破魔尊身份。
要是以後有一日,自己能像現在一樣,自在地以真身真面活在世間便好了。
魔尊大人呼吸沉靜勻長,她似是被自己夢逗得有些開懷,唇角勾起一點弧度,恰到好處地淺淺露出梨渦。
破空突然豎起耳朵,一骨碌爬起來沖到寝殿門口,藍眸眯起,口中發出低吼聲對門外警告。
與冰狼心脈相連的墨辰也翻了個身,在睡夢裡蹙起眉頭。
狼眸裡的光愈發兇厲,伏低前身,做出随時要撲出去撕咬攻擊的姿勢。殿外先是拔劍聲層疊響起,有人在講話,像是湖雎的聲音,但墨辰也在将醒未醒間聽得不大真切。
一聲牛嗥忽然震徹天地,十數個血歃死士從外生生撞入魔尊寝殿,破空高嘯一聲沖出被撞翻的殿門,魔尊大人從沉睡裡猛得坐起。
不好!
墨辰也來不及換上魔尊衣衫,左手燃出鬼火卷過挂在一旁的玄色鬥篷将自己裹好,拿上金箔面具朝外跑去。
九笙淩空擋在她的寝殿門前,擦去嘴角被震出的血迹,黑水銀一樣的眼眸決然盯着面前“來人”,扯出一絲不屑的笑意:“就憑你,也想靠近聖尊?”
破空四爪踏着從九笙身後蹿出,張開血盆大口,飛身撲了上去。少年不甘示弱,緊随冰狼身後再次沖了上去。
又一陣怒音牛嗥,一人一狼同時被疾速震回,對面有無數冰霜雪氣不依不饒地追過來,眼看就要纏上冰狼和少年,一道烈火包裹的刀光從天而降,蠻橫斬斷所有寒柱!
赤焰穩穩托住破空和九笙,将他們安然放回寝殿前高高的台階上,粗重的龍息在雨幕裡回蕩,墨辰也的臉被金箔面具覆住,隻露出赤焰燒紅的眼眸,手中握着一把三尺半長的無鞘陌刀,青色刀身古樸,赤焰纏繞,刀柄是一截枯黃的龍爪白骨,形狀恰好與執刀者手掌相合。
她召出了玄煞魔尊真正的法器,龍骨裂魂刀。
“聖尊,它是洪蜚!”九笙捂着震痛的胸口。
墨辰也垂頭側過臉,言簡意赅道:“你們退後。”
她轉回頭,餘光看到血歃死士戰死了四五個人,屍.體被瞬間吸幹血肉精魂,隻剩幹癟的人.皮貼在枯骨上,怒火瞬間直沖上來,握緊龍骨刀柄,鳳眸燃火看向對面,玄麟獸息蔓延開來。
洪蜚披着與她極為相似的玄色鬥篷,兜帽覆下來,看不清面容。
它被冷白寒氣纏繞,垂着兜帽遮面不語,隻傳來巨大的呼吸聲。那壓迫感十足的呼吸在寒氣繞到墨辰也身側時一滞,連綿不絕的雨柱瞬間化為摻着冰碴的凍雨,重重砸落下來,兇獸明顯被惹怒。
洪蜚認出了她就是那個用鳳尾灼靈草除寒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