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隻餘三人。
那被叫做阿雷的漢子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手中持着倭瓜錘往門口一站,即便屋門敞開着,外頭的日光也被他擋去了七八成。
他背着光望來,如同一尊黑面兇神。
這人也太聽話了。
蔺如初心中輕歎,紅衣劍客讓這大漢看守他們,他就真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盯着他們。
宋不言在屋内無能踱步,大漢的眼珠子也跟着他左右梭巡,一來一回。
若這麼幹耗下去,他們今天不僅哪裡都去不成,等那群人回來,他們也該跟外頭的那些屍體躺一塊兒了。
宋不言又一次從她面前踱步而過,屋子不大,走不過四五步,他又回頭了。
蔺如初瞧準時機,右腳悄悄往前一伸。
“哎喲我的天舅姥爺!”
宋不言毫無防備,身體直往前栽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蔺如初及時伸手一攔,鉗着他的左肩,止住他的摔倒之勢。
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蔺如初趁此時機,對他附耳道:“你走得我好心煩。”
宋不言小聲回她,“心煩就對了,這是我的計策!”
見蔺如初一臉疑惑,他又解釋道:“他眼睛一直盯着我,我走得快些,就能将他晃暈!”
蔺如初:“……”
這人是狗血話本看多了,不對,寫多了吧。
“你别以為人家跟你一樣是個不會功夫的傻子。”蔺如初将他身子扶直,“跟他聊天!”
“啊?”宋不言眼神茫然,“我跟他有什麼好聊的……”
蔺如初不由分說地推了他一把,宋不言剛直起來的身子又往前踉跄幾步,正好立定在大漢跟前。
大漢的鼻息與口氣噴在他的臉上,既燥熱又潮濕,還帶着些酒肉腐味。
宋不言忍住幹嘔的沖動,後退了一步,嘴角抽動,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阿雷哥,你好哇。”
大漢嗤道:“套什麼近乎,别跟我稱兄道弟的,就你這廢物也配?”
屋裡這兩人都多餘要他看管了,一個在走多幾步都喘得慌的體弱書生,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
随便拿根木棍将門闩住不就完了,偏生令狐兄還要他看守。
“那敢問大俠怎麼稱呼?”
宋不言不急不惱,依舊笑嘻嘻地問着。
蔺如初自剛才扶了他之後,也就不再坐下,而是靜靜站在桌邊,不知低頭思量着什麼。
宋不言眼角餘光瞥見她手上輕微的動作,心中忽然恍悟,也随之不經意地緩緩挪動身子。
他這一聲大俠叫得人心裡舒坦,那大漢神情松動了些,但仍仰着臉說話,“我叫王雷,江湖人稱——霹、靂、王,聽說過沒?”
聽說過個鬼……
宋不言心裡想着,嘴上卻說出另一番話,“那自然是聽說過的,您這名号我可是從小聽到大的!十裡八鄉的誰聽了不稱一聲威武!”
王雷狐疑地看着他,“從小聽到大?可你我二人看着年歲相仿。”
宋不言心裡咯噔一下,他才過弱冠之年,正當年華,而這大漢皮膚黝黑粗糙,胡子邋遢,臉上還泛着層油光,怎麼看也有個三十好幾……
到底是誰長得顯老,這是個好問題。
“阿雷兄你成名得早嘛!”宋不言哈哈幹笑幾聲,往門口走了一步,“就如同這朝陽一般!光芒四射!”
門外朝陽烈烈,暖意十足。
王雷卻十分警覺,手中大錘猛地伸出,擋住了宋不言将将要跨出門檻的身子,沉聲哼道:“你這混小子,想讨好我趁機逃出去?别欺負老子年紀小,老子可精得很!”
宋不言沒敢再動,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胸口離那腦袋大的銅倭瓜遠了一點點。
“哪能呀王雷兄弟,我就是跟你比劃比劃外頭的太陽,你看今日陽光多好,朝氣滿滿,就如同你我一般呐!”
王雷的銅錘依舊橫在門前,頭卻不自覺的随着宋不言的比劃往外轉去。
就是現在!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蔺如初抄起長凳,猛地砸向王雷的後頸。
“啪”的一聲爆響,闆凳四分五裂,碎木橫飛。
宋不言反應極快,在闆凳揮舞向王雷時,他就已經抱着腦袋往屋裡竄,躲開了長凳碎裂迸開的木片和碎塊。
可王雷是個實在的練家子,挨了這麼一下隻是呆愣片刻,并未如他們所願地倒下。
他緩緩回頭,一雙怒眼陰沉地看着屋内的二人。
宋不言的心一涼,扯着蔺如初的袖子,小聲問道:“咱的後備計劃是什麼?”
蔺如初小聲回答:“咱的後備計劃……還沒想出來。”
王雷左右扭動脖子,筋骨劈啪作響,而手中銅錘握得更緊,硬實的小臂肌肉隆起,青筋浮凸如同瓜藤,仿佛随時抽動揮起他那兩個銅倭瓜。
“完了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