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承遠師父的解釋,山姥——也就是當地人所稱的千齒魚,一般生活在山裡,有時候會偷偷跑下山,誘騙迷路的人,然後吃掉。
那楞的摩诃寨因為那場地震而沒落。現在,寺廟裡隻有三個人:年近古稀的慧仁師父、目前主事的承遠師父,還有前不久才從西川來的小和尚。
小和尚是西川摩诃寨清岚師父到那楞這邊轉山撿到的被遺棄的小孩。
那是九月,那楞已經開始下雪了,半山腰往上就有積雪了。清岚師父看見小和尚的時候,天上還飄着小雪,氣候冷得異常。
那時,小和尚大概兩歲,衣不蔽體,半截身子被埋在雪地裡,快被凍成烏黑色了,手裡還死死抱着一隻敞口的布袋子。附近,幾隻狼對白嫩的小和尚虎視眈眈,卻又不知道在懼怕什麼,全都匍匐在不遠處,等待寒冷帶走小和尚的性命。
清岚師父問了一圈,沒有人願意收養這個詭異的小孩子,他隻得中止轉山,先将小和尚帶回摩诃寨。
五年過去,小和尚自請回到那楞,永遠留在那楞摩诃寨。一來算是回到故土,二來,也是報答清岚師父的恩情,幫他做點事。
林伽儀偏頭去看小和尚,他盤腿坐在梵鐘下,仰着頭,好像在對裡面的東西說話。
可鐘不是空心的嗎,他在跟誰說話?
承遠師父道:“至于諸位所見,的确是山姥所為。傷者若是還有氣息,我等可以盡力一治,但若是已無生命體征,恕小僧也無能為力。”
承遠師父拿過一枚佛牌,交到林伽儀手中:“諸位可将這佛牌交與警察,他們會明白的。”
警察真的會相信這些嗎?受害者的家人會相信嗎?林伽儀不知道,但這也與她無關。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多謝承遠師父。”林伽儀拿了佛牌就要下山。
邱嘉言說,來都來了,要去為方祈安和陳啟點長明燈,承遠師父便帶他去燈樓,讓小和尚帶齊鶴連和林伽儀在寺廟裡逛逛。
雖說摩诃寨破舊,可換句話說,這裡原封不動保留了五十年前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也算有點文化和旅遊價值。
小和尚帶着兩人繞到大殿後的菜園子,樂此不疲地給兩人介紹,這裡的蔬菜,都是他和承遠師父一起種的。
說到一半,承遠說要去給鍋添柴火了,就讓林伽儀和齊鶴連在這邊自己看看,要是有想吃的菜,也可以摘走。
林伽儀對這裡的菜沒興趣,和齊鶴連順着往下走,路過一間老舊的房間。整個房間都是木頭搭起來的,受氣候和位置的影響,上面長了不少青苔。
房間的門沒關,裡面隻點了一盞燈,火焰顫顫巍巍,好像下一秒就會熄滅。一眼看過去,灰蒙蒙的,一座佛像、一張桌子、兩枚蒲團、一個老僧。
這應該就是承遠師父說的年近古稀的慧仁師父了。
林伽儀隻能看見慧仁師父的後背,虔誠地彎着腰,面對佛像跪着。林伽儀能看見他發白的胡子和長滿褶皺、幹巴的後脖子。
如果不是慧仁師父偶爾會磕一個頭,林伽儀差點以為他已經圓寂了。
林伽儀想了想,好像沒有打擾慧仁師父的必要,看向齊鶴連,齊鶴連也搖頭,表示最好不要打擾人家,兩人便悄聲離開。
繞了一圈,兩人又回到了一開始進門的地方。門口有一個小池塘,嚴格來說是一個小水坑,塘底被精心打理過,很平整,還遊着幾條小魚。
池塘旁有一口井,被一塊木闆蓋着,木闆上還壓了一塊大石頭。
井附近就是梵鐘。
小和尚盤腿坐在梵鐘下時,在和誰說話?自言自語嗎,還是梵鐘下面有什麼東西?
林伽儀小聲道:“你幫我看着承遠師父他們,我過去看看。”
“好。”齊鶴連一邊看着林伽儀這邊的情況,一邊注意承遠師父和小和尚的動向。
林伽儀走上被圍欄圍起來的台子,看清了梵鐘的模樣。
梵鐘呈圓筒狀,底部的橫截面是正圓形。梵鐘的上端有雕成龍頭的釣手,下端有相對的二個蓮華形撞座。這梵鐘表面還有淺浮雕的佛經内容,裝着蓮瓣紋和雲牌,蒲牢鈕肩部裝飾有二十四朵蓮瓣紋,上部分鑄兩個雲牌。
梵鐘旁邊的架子上吊着沉重的鐘杵,鐘杵上還系着紅色的繩子,繩子已經褪色。
就林伽儀看來,這梵鐘與尋常寺廟的并沒有什麼區别,甚至比那些長年累月被香客撞響的更新一點。
林伽儀靠近梵鐘,蹲下去,伸頭往梵鐘下面看。
“小心!”
林伽儀來不及看清梵鐘下吊着的東西,連滾帶爬往齊鶴連那邊跑。
齊鶴連專注地幫林伽儀看周圍的情況,卻忽視了自己的安危,忽略了背後傳來的異響。
那口井下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此刻正往外頂着,木闆“嘎吱嘎吱”響,上面幾十斤的的石頭晃晃悠悠,一副要從上面滾下來的架勢。
林伽儀用力往木闆上踩了一腳,感受到木闆下的力量。
“伽儀,你挪開。”
齊鶴連不知道從哪裡又搬來一塊大石頭,壓在木闆上面。
底下的東西又往外頂了頂,終于沒動靜了。
齊鶴連把林伽儀攔在身後,朝井邊走了一步:“裡面是什麼東西?”
即使井裡的東西已經不動了,齊鶴連的心髒還是突突跳着,生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林伽儀受傷。
“也許是……”
山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