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那個窟窿裡親自看看,保不齊還有别的意外收獲呢。”
金越聽到艾爾西的呼喚,一面甩着步子往出走,一面回頭潇灑地笑着解釋。
但艾爾西不放心,這十幾個鐵影兵追過來一路,屍體也零零散散躺了一地,不知什麼時候再有一隊兵卒巡邏路過,發現了端倪,到處搜捕他們。
且不說知道了輕松應對敵人的訣竅,不擔心輸給了人多,可腳下這片礦洞還是太陌生了。
“你等等。現在回去太冒險了,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出去最要緊。”
聞言金越腳步一頓,還沒等回頭就聽砂金輕飄飄地來了一句:“金小姐在這裡如魚得水,怎麼會有危險呢。”
“你……”她猛地一扭頭,怒目嗔視,耳邊挂着的陳銀耳環因她的動作大幅晃動,閃爍着銀光。
“你什麼意思?”
艾爾西在砂金身側暗暗觀察了他幾秒,已然察覺到他對金越的态度,顯然仍舊是在懷疑她有所隐瞞,于是靜觀其變,暫不開口。
而砂金像閑不住似的,手上擺弄着的籌碼在指間咕噜噜轉動,他緩緩走向金越,将她視作隐患,低聲質問:“你不是想利用艾爾西給你找你要找的路嗎?說明你很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
“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砂金的聲音低沉而柔緩,像夜色裡波瀾不驚的萊瑟河水,澄澈清涼卻泛着隐隐的光。
“你要找的通道是要通去哪兒?反抗軍是什麼意思?”
在他一番循循善誘中,金越早已亮出手裡的長劍,護持于身前,短暫恢複過的寒芒再度染上火焰,舞動着藍紅相間的焰色。
冷冽長眉下,她眸光熠熠。
艾爾西很難為她辯解,因為砂金問得也正是她想知道的,雖不要求坦誠相待,可既然選擇站到一起,總要相互付出點什麼。
她心想,自己終歸還是個商人,做不到大義凜然,之前與其說是不怪金越,更準确一點來說,是她不在意。
既不在意,便不存在探究。
三年來朝不保夕,許許多多見過幾面或未曾謀面的帕克斯人都在一夕之間離散,逃的逃,死的死,像她和妹妹這樣僥幸在多次搜捕中勉強活了下來的人,哪一個又不是過了今天沒有明天,大家偶然碰了面的也不會對彼此有所好奇,更不會想要交流。
畢竟,誰知道上一秒手牽手的好朋友,下一秒又會在哪裡,是生是死呢?
如今想來,她沒問過金越為什麼會在這裡,是不是同她一樣遇到過流沙和追捕,這些連自己都忽略的冷漠一點點把她與真相越推越遠,要不是砂金犀利地提出來,恐怕還要繞更多圈子。
“阿越,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艾爾西捏着受傷那條腿的褲管,粗布浸過鮮血,等幹了之後格外得硬,硬到讓人覺得磨得皮膚生疼。
她一點一點挪過去,正好聽見砂金在與金越談判,要拿錢船長家破人亡的真相和她交換,眼看他越走越近,金越持劍站在原地,不但不出招反而還有點洩氣,提劍的胳膊都軟了下來。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石心十人,那我也不必說謊。”他勾唇笑道,“怎麼?你又不想殺我了?”
金越回憶起錢船長,那是她父親年輕時候的好友,自小跟着大人走南闖北也都見過,最初的印象隻是個大胡子的怪叔叔,總愛吹胡子瞪眼吓唬小孩,再等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才從他那鼓鼓囊塞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果,捧到他們面前。
曾經的金越還小,隻會好奇他永遠癟不下去的衣服口袋裡還裝了些什麼,長大後才逐漸意識到怪叔叔花白的胡子下苦澀的笑意。
父親說,他的這位友人曾經是名厲害的船長,多大的風浪都不曾折斷他的桅杆,但經曆過一次星際和平公司代号砂金的交易,便成了現在閑遊寰宇,沉溺于各個星球街邊酒吧的廢人。
聽說他賠上千辛萬苦運回去的寶石不說,還虧了不少錢,後來妻兒生了重病沒錢醫治,隻好将苦心經營多年的船隊解散,想方設法籌夠了錢,可惜,人最終也沒能救得回來。
從那之後,金越心中就埋下了一顆種子,那種子長出來的植株名叫“砂金這種喪盡天良的賭徒,天理不容”。
而被她始終仇視的砂金滿不在乎,此刻笑着站定她身前,仰面回憶,聲音娓娓道來。
“錢船長啊……我想想,他某次航海途中偶然得了幾箱品質上乘的日光石,因為不識貨,賣了低價,從此惦記上了賭石和倒賣的勾當,為了在出一趟星海的過程中多賺一點,逐漸動了歪心思。”
“你騙人,錢叔叔不是那種人。”金越塌下去的肩膀重新硬挺,劍刃上的火焰燒得烈烈作響。
“金小姐應該清楚,我清算的那些可都是公司判定的不良資産,而錢船長的心思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不是嗎?”
砂金得意地挑起眉尾,對面的金越瞬間敗下陣來,她的确從來沒問過錢叔叔這些往事,而父親也隻是感慨斯人已逝,可憐友人從此一蹶不振。
閃爍遲疑的目光和自我懷疑都被艾爾西看在眼裡,她想走近勸和,卻被砂金故意擋住。
他仿佛對她此刻流露出的脆弱視若無睹,繼續回憶:“有一次,我作為被委托方接到消息,前去現場勘察時發現錢船長用來交易的日光石有大半都是假的,準确來說,是低等品質、極小尺寸的石榴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