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本不想弄得人盡皆知,可李由桢賴在她房中不走,還吩咐大頭把他房中一應事物都搬了過來,與宋瑤同住,滿船上下便都知曉了。
第二日,大頭見到宋瑤有些不自然,低着頭不敢睜眼瞧她,李由桢在一邊得意洋洋----不知得意些什麼,倒是不相幹的大頭不知害臊些什麼。
“宋,宋姑娘,吳将軍來信了。”大頭大約是覺得再喊“姑娘”不合适,但又一時想不出别的什麼稱呼,糾結了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李由桢聞言膩歪到宋瑤身邊,眼睛直往信上瞟,口中道:“他倒是對你挺上心啊!”
宋瑤看完信,默然不語,看見李由桢神情,索性把信直接放到他腿上。
李由桢面露不屑,鼻子裡哼了一聲,可信還是從頭到尾看完了。信中提到吳恪派去鄂州的人傳回兩個消息:一是不久前劉會的母親中風去了,族中人本想送信給劉會,不料正好接到劉會戰死的消息,便把劉會家中宅地收歸族中産業,宋瑤回去也無落腳之處了。二是鄂州賀家已向張家下了聘。
李由桢看完信,心裡不大痛快,扔了信,看宋瑤面色如常,岔開心思想想那賀家。吳恪不會無緣無故提這一句,必定這賀家或張家某些人與宋瑤有些淵源。憑一個男人的直覺,應該是賀家這新郎官兒有點兒問題,問:“這賀家誰成親啊?”
宋瑤回過神,坦坦蕩蕩答道:“賀嵘。從前在陽城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到了鄂州,後來他母親不喜歡我,我便走了。”
李由桢隻知道劉會和吳恪,想不到還有個賀嵘,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怎她頭一個遇到的不是我?酸酸地轉而問大頭:“那現下這個賀嵘人在哪兒呢?”
大頭道:“他本在西路軍吳将軍麾下,因護送何永壽途中遇到劫匪,弄丢了要送去京城的俘虜,本要領罰的,看在賀老将軍面上,調到鄂州賀家軍中去當守城兵了。”
這一段故事确實宋瑤不知道的,她想了想,還是對李由桢明說:“我想寫一封回信,多謝吳将軍費心。”
李由桢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把那信撿起來卷成一團,扔到門外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别放在心上,從今往後自有我護着你,不讓再受委屈。”
很平常的一句話,不知怎的,宋瑤聽了竟然真的心中一寬,欣然一笑。笑得李由桢春心蕩漾,滿心醋意化為柔情,捧起宋瑤的臉親了一口,轉臉對大頭道:“你怎麼還在這兒?小孩子不怕長雞眼?”
頗不識相的大頭落荒而逃。
船上這一路,李由桢過得挺不錯,等到得朗州,下船時已紅光滿面。起碼表面上看起來,嶽州之戰的失敗沒有擊垮他。可他自己明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那三個月的過往,他内心痛苦恐懼,隻得一遍遍地要宋瑤,讓肉-體的歡愉緩解内心的焦灼。
而宋瑤呢,隻有在黑夜裡才能放下警覺,一遍遍說服自己這就是愛情。
兩個年輕的男女,隻能在歡愉中暫時忘卻一切。
可這似乎不夠,遠遠不夠。
他們這艘船停在江心,等李由桢指明方向。李由桢卻仍在猶豫,他的前路尚未明晰,想等待天機顯露,無奈戰局不明。李由桢也知不能逃避,直覺告訴他,再猶豫恐怕會引來更大的災禍。
這日清晨,朝陽從江面上升起,照的滿江波光。
李由桢躺在床上懶得起身,一手輕撫宋瑤的青絲,一手輕輕敲着床沿,發出“空空”的聲響。忽然響聲一停,李由桢自言自語道:“去陽山吧!”
不知為何,他喜歡陽山,或許是喜歡初到那裡時的志在必得;朗州城被圍,陽山其實在西路軍控制之下,暫時是安全的;而且去陽山即是去朗州,面上也好看。
李由桢打定主意,命人開船,去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