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是逆流而上,船上兵卒不多,勻不出足夠人手拉纖,隻得找人,可這一帶的居民聽說打仗,跑得一幹二淨,隻得搜捕些流民逃兵充當苦力。
宋瑤在船上閑來無事,看兩岸風景時看到岸邊有些黑影在動,定睛一看原來是拉纖的纖夫,他們脫得赤條條的,全身皮膚被太陽曬得漆黑,在岸邊灘塗山石上背着纖繩,猶如一隻隻光溜溜的惡鬼在爬行。
宋瑤怔了好一會兒,聽身後人喚她:“這天氣,都快入秋了,還能熱死人,冰都化了,讓大頭給換一盆來。”她轉頭看了看李由桢兩眼。
李由桢莫名其妙地問:“怎麼了?你不熱麼?”
宋瑤道:“入了秋還有秋老虎呢,何況現在,正是熱的時候。不然找個有樹的地方停一停吧,歇過這陣再走。”
李由桢道:“船走起來好歹還有些風,停下來更熱,又在水上,跟蒸籠似的。”
他們正在這裡說話,聽岸上傳來一陣嘈雜聲。
李由桢喊道:“大頭,外間怎麼了?大熱天的,鬧些什麼?本就煩躁。”但大頭已去船頭,未應聲。
宋瑤尋聲探出頭去看,原來那岸邊來了一群流民正好被兵卒攔住,推推搡搡間有人落了水,落水那人一路撲騰竟遊到了船邊。
船上日子本就沒什麼樂趣,李由桢心煩得很,一摔扇子,敞着衣襟就出去了,剛出去就覺得一陣熱浪撲過來,險些讓他背過氣去,剛要退回去,聽水中有人喊:“殿下,我是馮光。我要見榮王......”
李由桢一驚,趕緊趴到船沿,往下一看,那水裡撲騰的正是馮光,心中竟然大喜,忙道:“快!快把人拉上來!”
馮光每次見到李由桢必定濕身,也不知是個什麼緣故。
馮光濕淋淋也不顧衆人圍觀,等上得船來,飛身撲到李由桢腳下,抱着榮王一隻腳痛哭流涕:“殿下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啦!我以為必死無疑,想不到上天有好生之德,竟留了我一條小命啊!”他哭得十分藝術,涕淚橫流,口中嚎啕,很是一道風景,打眼見瞧見人群中的宋瑤,哭聲一滞,索性轉過身,敞開胸懷抱住了李由桢兩隻腳,弄得李由桢險些仰倒。
“我要去尋您,怎知刀光劍影的,沒等我找到您,就被人打暈了啊!”
這也算是給宋瑤了一個交代吧。
宋瑤輕哂一聲,轉身走進房中。
李由桢讓馮光去更衣吃飯,自回房中換下被馮光弄髒的衣褲。瞧見宋瑤似乎不太高興的問:“怎麼了?”
宋瑤道:“沒怎麼,就是熱。”
李由桢哈哈笑道:“我就說熱吧,你還不好意思說!”李由桢三下兩下脫了衣褲,他自己怎弄得好,隻好喊宋瑤更衣。
宋瑤低着頭去給他穿衣,臨到系腰帶了,突然手上一緊,把李由桢勒得一趔趄,就聽她氣咻咻地說:“眼看我被人用刀比着脖子,他一溜煙跑了,說是去找你......”
李由桢一聽,回想方才馮光的話,心下就明白了,他還是頭一回見宋瑤生氣,有些意外也有些好笑,低頭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别有一番美麗,不禁擡手捧着她鼓鼓的腮幫子,笑道:“咱别跟他一般見識。”說着一低頭,在宋瑤嘟嘟的小嘴上輕啄了一口。
他明白宋瑤能對自己表現出生氣,說明在她心裡自己已然是可信的。此時愛人傾心,狗頭軍師也回來了,似乎又找回了從前神氣的小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