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昭覺得這二貨應該和長湛挺合得來。
“那你既然和我二哥住一個院,怎麼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天賜問道。
說到這個,長昭就有些失落了:“他……不讓我和他一起。”
“哦,”天賜終于不驚訝了,“那是肯定的。我二哥是為你好,他怕你離他太近了會倒黴。”
長昭聞言,不禁苦笑了一下,道:“不會的。閣主昨夜本來還想讓天擇帶我們四處逛逛的。”
天賜撓了撓頭,道:“既然閣主這麼說,那應該是不用擔心……”
“那我去找天擇了,告辭。”
天賜看着長昭幹脆利落地禦劍離開,對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真去啊?!你——保——重——”
長昭險些摔下去。
——
昨日可能是因為迷陣的原因,他并沒有看到天賜說的桃林,但今日就不同了。長昭一路尋着桃花香而去,果然在後方看見了一片桃林。
都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但這裡卻得等到六月才能見到灼灼桃花。
清風吹拂,揚起一陣桃花雨,花香撲面而來,天擇就在這一片春色的裹挾中獨自舞劍。
長昭遠遠看着那個仙風道骨的身影,微微出神,直到那人身形一僵,朝他看來,他才慌慌張張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天擇走過來了。
“天擇……”長昭有些心虛,胡亂提起手裡的食盒遞到身前,“我給你帶了糕點,你還沒吃飯吧?”
天擇沒說話,緊鎖的眉頭在看到食盒的時候終于松了,但他聲音依舊冷得讓人哆嗦:“我不餓,你走吧。”
他這副不近人情的樣子簡直讓長昭懷疑昨夜那個輕聲喊他表哥,給他說去處的天擇是他做夢夢見的。
長昭聲音溫和,語氣卻堅定道:“我不走,我也要在這兒練劍。”
天擇蹙起眉頭,道:“你去練武場。”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天擇攥緊了手裡的劍,眼神裡滿是不解,冷聲道:“你……離我遠點。”
長昭卻滿不在乎道:“閣主說了沒關系,你就讓我和你一起吧。”
天擇低頭不語。這麼多年他一直自己待在這裡,除了閣主根本沒人敢親近他,連幾位長老教他劍術都畏畏縮縮,生怕和他湊得近了會遭逢不幸。于是他也自覺遠離人群,把自己包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繭,看不見其他人,也傷害不到其他人。
和别人一起?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早就不知道該怎麼與人相處了。他滿身是刺,靠近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擡起頭,正想拒絕,但一對上長昭溫柔的眼神卻突然開不了口了。
這個人和别人不一樣,他不怕自己,甚至還無所畏懼地往上湊。
“跟我一起會倒黴的。”天擇聲音有些艱澀道。
長昭聞言,上前一步擡手摸了摸天擇的頭,道:“不會的。”
陌生的觸感讓天擇渾身一震,猛地退了好幾步,撞在了一顆桃樹上,花瓣簌簌落了他一身。
長昭走上前幫他拂去發梢肩頭的花瓣。他睫毛很長,有一片花瓣落在上面,長昭動作輕柔地幫他摘下來,溫聲道:“我從小運氣就很好,總能逢兇化吉,你不用為我擔心。”
其實這純屬瞎扯,長昭運氣一直不大好,如果一群人走在街上,天上突然落下一塊鳥屎,那一定會砸在他頭上。
但是為了哄天擇,他隻能撒謊了。
天擇不習慣和别人距離這麼近,他别開臉,僵硬道:“我沒擔心你。”
長昭笑了笑,道:“好,沒有,”他打開食盒拿了塊桃花酥遞到他嘴邊,“吃塊桃花酥?很甜的。”
天擇聽見他特地強調了“甜”,淺淡的眸子微微蕩起一絲漣漪:明明隻吃過一頓飯,這人為什麼就發現我喜甜……
他悶悶地咬了一口桃花酥,甜意與花香立刻在口中蔓延,讓他原本焦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其實天擇幼時并不愛吃甜的,可後來到了扶光山,除了這些糕點,他再感受不到一絲甜意了。
他們坐在望雲亭裡,一口桃花酥一口清茶地吃着。
整座江都在這裡一覽無遺,炊煙袅袅升起,陽光一照仿佛絲綢飄揚。長昭可以看見清晨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看上去隻是一些五顔六色的小點,走在街道上、橋上,每個人看上去都忙忙碌碌的;昨夜那些面具攤糖人攤都離開了,取而代之的是燒餅攤面攤,處處都是煙火氣。
在這裡能看見江都人的一切行迹,卻聽不見一絲聲音,他們仿佛是畫中人,每日為天擇演繹着相似的故事。
但即使每日的畫面都差不多,天擇依然百看不厭。他可以一個人在望雲亭坐一天,這裡足夠遠,他不用擔心那些人會因為自己的關注而倒黴。
他看得專注,雖然面色依舊清冷,但長昭知道他的心在此刻是暖的。
待天擇吃掉最後一塊桃花酥,長昭道:“天擇,等你生辰那天,我們一起出城玩吧。”
天擇聞言,低垂下眼眸,半晌沒有回答。所有人都怕他,他不想出去擾人清淨。
似乎是看穿了天擇的心思,長昭道:“既然他們那麼相信閣主的話,那閣主說你十六歲能改命他們也會信的。沒人會怕你,他們都在等你出去。”
“等我?”天擇不可置信道。
“是啊,你可是未來的天下第一!你會像曆任城主一樣守護這裡的每一個人,沒有人會怕你,你也别怕。”長昭說道。他不信掃把星的說法,但天下第一的說法卻願意信。
天擇沉默了許久,才悶悶道:“我不怕。”
長昭輕笑道:“嗯~你可是天下第一,當然不怕了。”
“那,到時候一起出城好嗎?”
天擇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