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長湛一覺醒來就下山找哥哥去了，結果在山下轉了一圈沒找到哥哥，卻找到了練武場。

上官天賜一眼便看出他是明月長昭的弟弟，毫不猶豫上前搭話。

兩人果然如長昭預料的那般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沒聊幾句已然是相見恨晚，把找哥哥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明月兄，東洲竟是那麼好玩的地方？我從前還以為那不過是塊荒島，不成想竟是世外桃源！”天賜聽完長湛吹牛，不禁感歎道。

長湛頭一揚，道：“那是！我們那裡花開遍地四季如春，幾乎沒有妖靈侵擾，要多安甯有多安甯，日子可舒坦了。”

“沒有妖靈侵擾？這怎麼可能！”天賜仿佛聽到了夢話。要知道江都曾經緊鄰着最危險的妖境——徽惡山脈，而天一城之所以會成為最大的修仙城，和附近妖靈肆虐也分不開幹系。即使十五年前天一城一舉屠盡了徽惡妖族，但依然無法保證完全沒有妖靈來侵擾江都。

“我騙你做什麼？我長這麼大，隻見過兩隻妖靈。”長湛用手比了個“二”。

天賜聞言，本就白嫩的臉變得像紙一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他聲音弱了下去，道：“我其實也隻見過兩隻妖靈。”

長湛見他臉色不好，問道：“怎麼，你見到的那兩隻妖靈很可怕嗎？”

天賜點點頭，一副有口難開的樣子，仿佛說出這兩隻妖對他來說都很困難：“你應該聽說過的……”

聽他這樣一說，長湛瞬間明了，他回想了一下，疑惑道：“你那麼小就記事了嗎？”

“沒有。那時我才兩歲，剛會說話，其他事情都記不清的，但父親受傷的事情到現在我都沒忘……”

那是伴随了天賜大半個童年的噩夢。金翅大鵬的利爪穿透了父親的身體，将他死死釘在觀星閣璀璨的琉璃壁上。父親的臉蒼白如紙，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染紅了夜色。

金翅大鵬的嘯鳴劃破夜的寂靜，城中号角四起，震耳欲聾，但父親虛弱的聲音卻依然清晰地落在了天賜耳邊。

他說，快跑。

天賜是被二哥拖着離開的，他早就吓傻了，沒有二哥他一定會死在那裡。

可所有人都告訴他，是因為二哥父親才會受傷的。他不理解，明明是他因為好奇所以纏着父親帶他們去觀星閣看金翅大鵬，但大家都在指責二哥。

再後來，大哥被赤煉蛇所傷時他也在場。

鎮妖塔突然碎裂，赤煉蛇趁亂飛出，直沖大哥的脖頸咬去，二哥提起木劍劈下，但木劍根本傷不了它分毫，赤煉蛇落地後飛速纏上了大哥的腳踝……

沒過多久，二哥就自己去了觀星閣，十年間再沒有出來過。可是如果沒有二哥在，他和大哥早就死在妖靈手裡了。

閣主說二哥是掃把星，于是所有人都認為是因為二哥的存在所以金翅大鵬會發狂鎮妖塔會碎裂。

天賜和其他的江都一樣堅信閣主的預言，但是他也一直記得二哥救過自己，所以一直以來他對二哥都是又愛又怕。遠遠地和二哥招個手，是他唯一敢做的事了。

長湛聽完這兩件陳年舊事，眉頭微蹙。按天賜所言，金翅大鵬發狂與鎮妖塔碎裂都與天擇沒有直接關系，反而是他年幼就拼死救下了兩個人，江都卻因為一則預言就把一切過錯歸咎到一個三五歲的孩子身上，未免太過荒謬。

長湛想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會覺得非常委屈，如果有人還時常念着自己，願意去山上看看自己，他一定會很開心。于是他問道：“昨日閣主說，天擇快滿十六了，已經沒關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山頂去找他？”

天賜咽了口唾沫，面露難色：“剛，剛剛你哥也是這麼說的……”

長湛聞言，一拍腦袋道：“我差點忘了，我是來找我哥的。這麼說你見過他了？”

天賜讷讷地點頭，說：“他要找我二哥，我讓他去山頂桃花林看看，他就走了。”

“山頂有桃花林？”長湛昨天睡了大半天，什麼也不知道。

“有，我二哥一般就在那兒練劍。”

“那正好啊！你跟我一塊兒上去，各找各哥。”

“啊？我我我……”

長湛根本沒有耐心聽他結巴，拖着人就踏劍而上，天賜一句話還沒說完，已經到了桃花林的入口。

他看着那座直入雲霄的觀星閣，腿都在打顫：“明月兄，我我我還是不去了……”

“哎呀！來都來了。”長湛拉着他就要往裡走，誰知天賜直接“嗷”一嗓子，癱坐在地上。

另一邊坐在望雲亭裡安心看風景的天擇和長昭都聽見了動靜，毫不猶豫提劍疾奔而來。

見天賜坐在地上撒潑，天擇臉色一變，道：“你怎麼上來了？”

聽見這話天賜立馬閉嘴了。很奇怪，他從未聽過二哥長大後的聲音，但一聽這冷冰冰的調調就知道一定是他。

“我帶他上來看你。”長湛道。

“二哥……”天賜縮着脖子嗫嚅道。

天擇默默看着他，嘴唇緊抿。他這個弟弟和小時候幾乎沒有變化，還是白白嫩嫩像個糯米團子，一哭就眼淚鼻涕橫流癱在地上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