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擇沒說話,神情看上去有些挫敗,半晌後才道:“我同爺爺說,既然那個妖族少主擅長凝冰術,也許他有方法能救我大哥。大哥中的就是火系妖靈的毒,雖然人族和半妖解不了,但同為妖族或許有辦法……”
“可是它怎麼可能願意幫天一城的人?”長湛問道。
“多給它們些領地也許它們會願意,徽惡妖族做那麼多一來是要洩憤二來便是要回它們的領地。江都用于享樂的場所數不勝數,大約占了一半的土地,若是都劃分給妖族,那比原來它們丢失的領地還多了一倍不止,說不定它們會因此放過那些修士,或是救我大哥一命。”天擇說道。
“可天一城與徽惡妖族之間的可是血海深仇,僅憑一些土地恐怕消解不了它們的怨氣。”長昭沉聲道。
“嗯,他也是這麼說的。其實……其實我也明白這事情沒那麼簡單,可如果不試一試,我大哥就隻能一輩子在那個雪淵下飽受火毒的折磨,而那些曾經為江都百姓出生入死的修士也隻有死路一條。”
長湛道:“萬一那個徽惡妖族根本就是虛張聲勢呢?它一直躲在暗處,或許是根本沒有能和人族抗衡的實力,隻能在背後攪弄風雲,妄圖讓人族自亂陣腳。”
天擇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道:“可能性不大。天怒山有異已經很長時間了,可妖族從未洩露出一丁點迹象,它們或許早已串通好了此事。若它真的能讓整個妖族聯合對抗人族,沒有天狼國的幫助,我們的勝算并不大。”
“可人族這麼多年四處捕捉妖靈,就是有意将妖族分散開來,避免它們有機會聯手,它又是如何讓各地妖族知曉同樣的消息呢?”長湛不解道。
“天怒山,”長昭望着雪原上虛空的一點,緩緩道,“怨靈彙聚天怒山一事妖族比人族更早知曉,勢必會前往探查,它若是将消息藏在天怒山,妖族一去便知。天怒山一直在不斷變換,恰好能将消息傳給各地妖族。”
“原來如此……它當真是布下了好大的一盤棋。”長湛歎道。
“它卧薪嘗膽這麼多年,絕不可能隻因一些領地就善罷甘休,人族與妖族之間終究是免不了一戰。”長昭憂心道。
天擇望着外面肆虐的風雪一言不發。在這種兩族暗潮湧動的時期,天生一人的性命顯得那般微不足道,可那是他虧欠最多的人,也是最放不下的人,他貪心地想要去争取哪怕一絲希望……
——
夜半,馬車外頭飛雪如絮,将這片世外之地襯得越發荒蕪凄涼。
天一城的一位修士正百無聊賴地守在正門,望着覆滿冰霜的城門發着呆。他并未用心看守,任誰都知曉天狼國的結界除非它們自行打開,否則隻有開天辟地之力才能将其破開。
他聚起手窩成一個碗蓋到臉上朝手心呵氣,白霧之中忽見結界的角落似乎緩緩撐開了一個洞,他并未在意,隻道是呵出的白霧太濃看花了眼,直到那個洞越開越大,外頭風雪居然落在了城門之上,他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驚呼起來。
騷動發生時長昭正阖眼靠在窗邊休憩,忽聞結界大開,猛地睜開了眼睛,立刻叫醒了天擇與長湛。
外頭已是一片混亂,刀光劍影将四下裡照得亮如白晝,天一城的修士們齊齊上陣,使盡渾身解數要将天狼國的大門破開,而天狼國雖奮力抵擋,卻顯然已處于下風。
“爹!這是怎麼回事?”長昭白着臉跑到明月泰身邊急切地問道。
明月泰道:“不知怎麼回事,天狼國的結界竟自己開了一道口子!”
“這可怎麼辦,看樣子不到天亮天狼國就該撐不住了。”長湛望着遠處緊張道。
天擇飛快朝着城門趕去,長昭見狀也緊跟了上去。隻見結界确确實實破開了一個巨口,恰好露出了那道玄鐵制成的城門,天一城隻要攻破這道防線,修士們就可暢通無阻地進入其中,而城門此刻已然岌岌可危。
“你們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識相的就趕緊投降,我們也不會叫你們死得像徽惡妖族那般凄慘!”上官玄禦劍立于最高處朝城中厲聲喝道。
天狼國内自然不會有人回話,上官玄也不再浪費口舌,聚起周身靈力,與修士們一起向城門攻去。
璀璨的光束聚在一處,在黑夜中迸發出令人眩目的光芒,一連一個時辰這攻勢都未曾停歇。
天狼國内所有半妖和妖族都拼盡全力誓死抵住城門,無人發現城牆之上出現了一個黑影。
下一刻,一道黯淡的身影毫無預兆地自城牆外墜落,在一片燦亮之中顯得尤為突兀。
衆人皆是一愣,光芒瞬間消散,唯有天擇在片刻的遲疑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聲音。
“大哥!”
他猛地沖過去将天生抱起,卻見天生七竅流血,身上的衣物也浸染成了暗紅色,煞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機……
長昭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盯着天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挪到天擇身邊,伸出手搭在天生的手腕上,卻摸不到他的脈博。
天生的身體終于不燙了,卻也連一絲溫度也沒有。
天擇怔怔地望着天生的屍體,仿佛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在極度悲傷時眼睛和心都是幹涸的。
長昭看着天生七竅滲出的暗色血迹,一顆心如墜冰窖,沉聲道:
“這不是火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