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倒也不難猜測,隻是着實令人難以置信。
在朱華殿時長昭忽然想起許久未見樂子歸蹤影,而從前她與雲碎二人可謂是形影不離,如今數日未見着實蹊跷。而後他又想到樂子歸總是蒼白的臉色,猛然想起了天賜曾在平樂氏初到時說過,樂子歸幼時生過一場大病,病愈後碧瞳便轉移到了雲碎眼睛裡——可淨化之力隻有在人死後才會轉移。
樂子歸那場病距今恰恰是十五年,與屠殺徽惡妖族的時間吻合。
她們姐妹二人雖形影不離,可在長昭印象中樂子歸從不與雲碎對視——她怕雲碎的眼睛。即使雲碎想使用淨化之力還須啟動陣法,可妖靈對那雙碧瞳依然有着本能的抗拒。
樂子歸曾在大殿之上建議上官玄與妖族合作,或許那時候她還打算給上官玄一個機會,可惜上官玄并不珍惜。
并且,樂子歸身為平樂家主的女兒,毫無修為,很難有人能懷疑到她身上,而她借着這重身份也可在天一城内來去自如,精心布置鐘靈谷中的一切。
長昭不清楚平樂家主對此事知曉多少,是從前就已知曉還是近來剛剛察覺,但無論是哪種平樂山莊都難逃衆人譴責。
“平樂家主,關于它,您知道多少?”長昭問道。
平樂淮搖了搖頭,道:“我對它知之甚少。我也是這幾日發現子歸突然消失不見才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
“它……它演得很好,和子歸很像,沒有半分破綻。”
長昭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問道:“連您都看不出來她有異樣嗎?莫不是雲碎……”
“不會!”平樂淮厲聲打斷了長昭的猜測,“這事、這事和雲碎沒關系。”
長昭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看着平樂淮。就憑方才平樂淮出門前雲碎對他的暗示就足以說明雲碎對此事早已知情,甚至還想替樂子歸隐瞞。
雖然很殘忍,但長昭還是覺得必須要說:“平樂家主,若非親近之人告訴那隻妖靈子歸平日的喜好,它怎麼可能做得滴水不漏?您是子歸的父親,是最了解她的人,如果連您也看不出來的話,那,隻可能是雲碎把子歸的事情都告訴了它。”
平樂淮把臉埋進掌心,長長吐出一口氣來,下一刻,突然對着長昭跪了下來。
長昭一驚,吓得直接跳起來,連忙去拉平樂淮:“前輩!您快起來,晚輩受不起啊,有話好好說,這是做什麼?”
平樂淮卻不肯起,隻死死抓着長昭的手,道:“長昭,世伯求你别告訴任何人好嗎?這件事不能和雲碎有關系,平樂氏隻剩她一人了……”
“我沒說要告訴其他人,您先起來說話吧,要是讓人看見了真說不清了。”長昭急得汗都下來了,四處張望着,生怕被人看見這一幕。
兩人又拉扯了一番,直到長昭忙不疊地應下來平樂淮才肯起身,再次抹了一把老淚:“這件事是雲碎一時糊塗了,但她絕不會對人族有異心的。十五年前她也不過是個孩子,大約隻是想讓我不再傷心才幫着那隻妖靈瞞了這麼多年的,她是個好孩子。”
“晚輩明白。隻是,妖靈借子歸身體一事您要如何向其他人解釋?”長昭問道。
平樂淮歎道:“就說,是那徽惡妖族從山火逃出後,躲在中原許久,了解了子歸的習性後,為奪子歸的身體害死了她。如此一來,也解釋得通為何這麼多年我們都看不出來了。”
長昭點頭道:“不過,我想您該主動向各門派說明此事,若是讓他人查出來了,平樂山莊恐怕說不清。方才雲碎的意思是不想讓您說嗎?”
平樂淮道:“雲碎和她感情很好,可能還盼着她會回來吧。那孩子心腸一向軟,一時不忍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我現在就去找上官玄,請他召集各門派掌門說明此事。”
“好。”
——
短短半日之内召開了兩次議會,各掌門皆是面露不解。
“老城主,将大家召集過來可是想清了戰術?”那位小門派出身的方掌門問道。
上官玄道:“非也,乃是平樂家主有要事須告知大家。”
大家齊齊看向平樂淮,平樂淮不禁有些發虛,吐了好幾口氣才将樂子歸失蹤一事娓娓道來。
衆人聞言驚駭不已,四下響起了細密的讨論聲。長昭看向雲碎,她此刻的臉色終于不再平靜了,秀眉微蹙,看上去心事重重。
長昭忽然想到,既然雲碎與那隻妖靈從小一起長大,定然十分了解它的事情,或許也清楚其弱點,隻是不知雲碎肯不肯說。
飛珩長老一向多疑,果然高聲質問平樂淮道:“樂子歸是平樂家主的女兒,怎麼您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女兒來了?”
平樂淮用了和長昭提過的那套說辭,又補充道:“在下萬分慚愧,終年忙于淨化瘴氣怨氣,并未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連自己的女兒讓人替了竟也是過了這麼多年才發現。”
方掌門問道:“可平樂氏具有淨化之力,那妖靈怎麼還敢潛伏到平樂山莊去?”
平樂淮道:“正是因為平樂氏有淨化之力,所以大家都不會懷疑到我們,而這就是它想要的結果。它真是将燈下黑玩得明明白白,把我們都耍得團團轉。”
“這妖靈太狡猾了!為了一己私欲,連那麼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絕不可輕饒了它!”方掌門慷慨激昂道。
“絕不能放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