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鴦驚,以為她認出自己非二郡王,欲把實情相告,又恐窦慎怪罪,連累阿娘馮氏被罰,心内十分糾結。
皇後此時神智迷惘,織月在旁叫醒,道:“您怎麼了,着魔似的,二郡王不認得了?”皇後轉醒過來,表情有些怅然。又将她認作忱鴦了,她卻不是忱鴦。冷冷道:“阿爹托你轉告何事?”叫住她,隻是認為丞相有吩咐,忱鴦失落,背對着她,說道:“無事。”
慢慢地挪步,背影映入屏風,宛若松竹,颀長孤傲,卻獨有一種落寞之感。這種感覺,這種感覺......顧婤的眼眸緊緊地盯着屏風影,不由想到忱鴦小時候,可憐兮兮的總是一個人,有一次,來西廂房找她,卻不敢進屋,隻是在庭前徘徊,見她出門,則趕忙躲到角落裡,把自己藏起來。有次,她出門,恰好看見忱鴦躲在牆角,小小的姑娘家,個子瘦高瘦高的,穿着水綠色的長衫,端的是清隽風雅,玉樹臨風,從背後看,卻是那麼的孤默。
那時,顧婤悄悄至她身後,喊了聲忱鴦,吓得她轉過臉,驚訝地望着,清線的眸子,被日光映得分外漂亮,羽睫撲閃撲閃的,眸光潋滟,玉頰暈紅。她甚是好看,顧婤抱了抱她,她呆愣愣的,有頃,像是一隻脫兔,逃跑了。
郡王的身影,實在像是忱鴦。急下榻,叫住她,忱鴦這個名字,幾乎脫口而出,忍住。至屏風口,急切道:“且等等。”接下來,卻不知說甚,這時屋裡十分靜,顧婤立屏風邊,望着郡王的身影,心跳得很快,一聲一聲,撲通撲通,清晰落入自己耳朵裡。
想要上前抱住她。荒唐,實在荒唐。忱鴦已命喪刺客劍下,世界上再無忱鴦了,自己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十分想念忱鴦,竟将旁人錯認,可不是荒唐?将郡王錯認為忱鴦,更是荒唐至極。
顧婤可是在挽留她?語氣那麼急切,背對着她,都能感受到她強烈的情感。可是認出她了?可是想起她了?可是想念她了?忱鴦的表情快要哭出來,緊緊攥着衣角,幾乎以為,她們就要相認了,心跳十分快,緊張地等待她開口。想象着她跑過來,喚她忱鴦,與她說許多話。
卻是聽她說:“可是阿爹叫你來的,何事你快說罷,誤了事,阿爹要怪罪的。”忱鴦失落,一言不發,往門口去。皇後擡腳就要追上去,止住了腳步,視線緊緊地盯着她的身影,手指緊緊地捏着衣角,很怕自己忍不住追上去。
侍女瞧見了,忙追上前去,挽留郡王道:“郡王歇會兒,吃了糕點再走。”忱鴦正想說不了,被侍女簇擁着落座,皇後也重新坐回榻裡。
兩人隔着屏風,一個高高上座,着绯色長裙,青絲披散,清寒的杏眸,驚慌不定,一個旁邊侍坐,着深青色袍衫,玉冠束發,表情清冷,默默飲茶。
織月在旁勸皇後道:“不可得罪二郡王,郡王在甯王府中毒,皇後當關心。”郡王中毒,初時,她也擔心,後來明白,自己隻是将她認作别人了。及至甯王被抓,其罪為毒殺郡王,她方知中毒是計策。
因冷冷地問:“你身體可好些?”忱鴦淡淡道:“我很好,多累皇後關心了。”其聲清冽,似泉水潺潺,俄而墜入深潭。就是聲音,也與忱鴦像極了。忱鴦聲音溫潤,卻不是個十分溫潤個人兒,身上有一種深沉氣質,清清冷冷的,難以親近。想到忱鴦,顧婤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兩人又是不說話了,顧婤坐在榻裡,心跳久久不曾平下來,屋裡靜得有些異常,聽到屏風的那邊,她拿起杯盞,發出清脆聲響。隻是聽她的動靜,便叫顧婤心内緊張,仿佛可以想象到,她修長的手,緊捏杯盞,指骨弓起,指節泛白,瑩潤涼薄的唇瓣,碰觸杯盞,茶盞是玉質的,溫潤通透,便像她溫潤清冷的玉肌。
思及于此,顧婤的眼前閃過一副畫面,少女涼薄的唇,湊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一縷一縷撲灑在耳邊,肌灼膚顫,清涼的唇,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觸她耳朵,若有似無的,摩挲她臉頰。而心跳狂亂,心神蕩漾。
她呷了一口茶,那花茶清澈透明,定把她的唇瓣潤得清亮亮。顧婤眼前旋又生出一副畫面,便是,少女跪坐在自己跟前,自己眼裡映着她淩冽的五官,鳳眸漆黑幽深,眼神陰鸷,緊緊盯着她,薄唇微微勾起,頑劣地低笑一聲。大手擡起她的下巴,薄唇湊近她的唇,唇色水潤清涼,親上來,柔軟卻涼薄,溫潤卻霸道。
不隻是心跳了,身子都顫抖了,卻也叫她猛然清醒過來,心跳如鼓,隻恐心跳聲叫她聽了去,越是克制,心跳越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