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脫徹雖已位極人臣,見她來了,仍如從前一般恭敬,率先站起來行禮。
他含笑道:“郡主,多年不見,您風采愈勝當年,臣等卻是老了。”
趙敏側身避開,看到他兩鬓與胡須中夾雜着的白發,心中更是敬重。她誠懇道:“小女不敢受大人之禮。大人為國事操勞,乃是天下之幸,還請千萬保重貴體。”
汝陽王見狀亦不免皺眉道:“右相大人,這可真是折煞她了。”
脫脫徹卻道:“郡主再次救大元于危急之時,隻受我一人行禮已是委屈。郡主若為男兒身,此番功業已足夠封王拜相,何必自謙。”
雖是贊美之詞,察罕特穆爾卻怕女兒聽了不滿。
趙敏倒是毫不在意道:“此禍到底是由我特穆爾家而起,大人能不怪罪,還幫我哥哥隐瞞,已是天大的恩德。小女所為,僅僅是補過,又豈敢居功?”
再這麼客氣下去可真是沒完沒了了。脫脫徹想到正事,轉而道:“郡主,我今日來,實有要事相商。”
汝陽王接口道:“都坐下說話吧。”
三人這才坐下。
脫脫徹是為了官吏選拔而來。
在被提拔為中書右丞相之前,他領了吏部尚書一職。可以說,如今的大元朝堂,有大半官員是經由他擢升的。特别是輔佐太子的諸位能臣。
“我曾以為自己有識人之能。但自陛下不理朝政、太子殿下監國以來,朝中漸起波瀾,彈劾攻讦之風日盛。我命禦史台暗中查訪,果然少不了太子授意,皆是儲政院屬臣在背後撺掇。”
趙敏問道:“殿下可是有不滿之人?”
脫脫徹歎了口氣道:“不過是些閑散職所。如紮魯忽赤等人,向來是蒙古王公兼任,意在管轄蒙漢紛争,不理他事,不知如何礙了殿下的眼。
“且大宗□□由郯王統領,處事公正,從來不曾聽聞偏袒之舉,竟突然被告發一名郎中私受賄賂、斷案不公,緻使含冤之人在獄中上吊自盡。”
“彈劾之事可是真的?”
“仍在查察,這已是去歲早春之事。”
趙敏道:“大宗□□郎中不過從五品,并無權勢,此舉莫非是意指諸王?”
汝陽王道:“這亦是我等不解之處。郯王在王公之中聲望最隆、功績最高,其餘諸王遠不及他,但從來無心帝位。從前他不曾與陛下相争,如今更不會與太子相争。太子此舉着實令人費解。”
“兩位殿下可曾有過龃龉?”
“不曾聽聞。”
脫脫徹道:“因而我等隻能猜測,太子是否欲借此在群臣中樹立威信?隻是如此見罪諸王,日後于朝堂之上太子又該如何應對?”
說是諸王,能成氣候的也不過二三人。太子不會真對郯王下手,定是敲打幾個不知進退的,又可借機試探儲政院上下才幹與忠心。
以太子儲位之穩固,本不需如此,難道是三屍腦神丹一事令他不安?
趙敏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笑,揣摩上意真是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