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纖死死地瞪着眼前這兩個她叫了十多年爸爸和媽媽的人,眼神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絕望和難以置信,仿佛在看兩個來自地獄的惡魔。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得知章老師是纖纖的救命恩人後,他們居然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毫無廉恥的言論。這是一對兒怎樣“奇葩”的父母啊!“你們……你們……居然還知道什麼叫忘恩負義,恩将仇報,不容易,不容易啊!”她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這笑聲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撕扯而出,每一聲都帶着辛辣的諷刺和無盡的痛苦,直直地刺向身邊那對驚慌失措的父母。緊接着,淚水伴着笑聲,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刹那間流了滿臉。“爸爸,媽媽!你們怎麼能說出這樣喪盡天良的話?”纖纖嘶聲怒吼,那聲音仿佛要将房頂掀翻,“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小點聲,我的小祖宗!”爸爸用左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右手還死死地捏着那張照片,“纖纖,你聽爸爸解釋。如果章玉活着,爸爸肯定不能這樣。爸爸一定會誠懇地向他認錯,給他補償,并想盡辦法幫助他,扶持他。可他已經死了,我們再多的道歉補償也沒有用了。我們總不能因為一個死人搭上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吧!而且,章老師也不願意影響你,才選擇了沉默,你總不能辜負他的一番好意吧。所以,你的沉默和否認,才是對他最好的成全。”
“那你的‘成全’是什麼?”纖纖狠狠甩掉爸爸媽媽的手,依然聲嘶力竭地吼道,“是繼續往恩人的身上潑髒水,哪怕他死了都不放過;繼續造謠生事,污蔑和诋毀他與柳笛的人格和情感,甚至把謠言傳到北大,連蘇文教授都編排進去;繼續揪高校長的錯處,把他也一并整治;繼續刺激柳笛的父親,直到把他氣得丢了性命;繼續将章老師用生命換來的至親至愛之人的清白和前途毀得一幹二淨,把他們推進流言蜚語的泥潭無法脫身,然後帶着你那所謂的面子,踩着他們的鮮血和生命去走你那‘輝煌’的仕途之路嗎?”
“纖纖,你……”爸爸的臉瞬間煞白,雙眼瞪得滾圓,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都聽到了?”
“是,我都聽到了!”纖纖的嘴唇顫抖不止,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憤怒的力量仿佛能将牙齒咬碎,“跟你們說道理也沒用,把照片給我!把照片給我!否則,我就不吃不喝,拒絕任何治療。而且,除非你們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我,但凡有一絲疏忽,我立刻——結束自己的性命!”
纖纖這句擲地有聲的話,頃刻間把父母吓得魂飛魄散。媽媽一下子把纖纖摟在懷裡,聲淚俱下地喊道:“不要啊,纖纖!你要是有個好歹,你讓爸爸媽媽怎麼活?”
“我要照片,”纖纖固執地掙脫開媽媽的懷抱,“把照片給我,連底闆一起給我!”
媽媽看向爸爸,眼裡滿是祈求:“她爸,給她吧!閨女都這樣了,咱可冒不起這個險啊!”
“這……”爸爸死死地捏着那張照片,目光在媽媽和纖纖之間來回遊移,眼神中充滿了猶豫、糾結和掙紮,雙腳來回蹭着地面,仿佛腳下的方寸之地是他難以抉擇的戰場。
纖纖咬了咬牙,伸手就去拽吊瓶上的導管。媽媽吓得一下子撲過去,死命地攥住纖纖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極度的慌亂與無助,身體不停地顫抖着,仿佛下一秒就會昏厥過去。“老韓!”她聲嘶力竭地喊道,“咱們拼死拼活的不都是為了她嗎?你還真要把閨女給逼死啊!”
爸爸的身子猛地一顫,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眼神中交織着不甘和無奈。他握着照片的手緩緩擡起,又無力地垂下,手指顫抖着,似乎那張照片有千鈞之重。終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慢慢地松開了緊攥着照片的手指。那張照片從他手中滑落,他的目光随着照片下落,眼中滿是失落和掙紮。
“給你,閨女……”爸爸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着無盡的疲憊和妥協。他的肩膀耷拉下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
纖纖一把撿起照片,寶貝似的貼在胸口上。突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眼睛裡重新燃起急切的光芒:“底闆!底闆給我!有幾張給幾張!”
爸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從儲物櫃裡拿出一個紙袋:“給你,底闆都在這裡,一共兩張。一張是經過适當的曝光處理的,另一張是沒有處理過的。”
纖纖接過紙袋,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爸爸沒有撒謊後,把照片也裝到了紙袋裡。她很想看一看那張照片,又怕爸爸趁機把照片奪回,隻好把紙袋緊緊貼在胸前,用戒備的目光,警惕地望着爸爸,好似一隻受傷後充滿防備的小獸,警惕地看着眼前随時可能撲上來的獵人。
爸爸看着往日和自己親昵有加,如今卻如仇敵般的女兒,目光中突然湧起一絲悲哀和無奈。“我……去找醫生再給你看一看。”他失魂落魄地向病房外走去。可剛把那道鎖了好幾道的門打開,門外就傳來一個年輕小夥子的聲音:“韓主任,我來看看纖纖。”
蘇沐陽?纖纖一陣欣喜。天哪!他來得真是太及時了!然而,爸爸卻毫不留情地将他擋在了門外:“喲,這幾日你不都圍着那個柳笛轉悠嗎?今兒個怎麼有閑工夫想起我家纖纖了?”
“柳笛今天上午就醒了。”蘇沐陽耐心地解釋着,“她正在打最後一瓶藥。蘇文教授陪着她,我就趁這空當過來了。”
“高山呢?他怎麼不守着了?”爸爸依然不依不饒。
“高校長在給柳笛辦理出院手續,”蘇沐陽仍舊保持着那份禮貌與耐心,“原本醫生還讓她再住兩天,可她執意出院,說是她爸爸媽媽明天就要回家了,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好大的架子!”爸爸雙手抱胸,臉上挂着一抹譏諷的笑,“北大泰鬥級的專家陪她打針,全市重點高中的校長給她跑腿,不知情的,還當是來了什麼皇親國戚呢。蘇文教授咱也就不說了,人家是北大的頂級專家,愛看上誰就看上誰。可那個高山就太不地道啦!周五晚上還來病房露了個面,一聽說柳笛也昏倒了,立馬屁颠屁颠地跑到柳笛那兒忙前忙後,據說衣不解帶地守了她整整兩宿,而這邊連瞅都不瞅一眼。同樣是一中的學生,纖纖還是一中正兒八經的在讀生,而且就在學校出的事,他這種厚此薄彼的做派,到底是給誰擺臉色呢?”
“韓主任,您講講道理好不好?”蘇沐陽終于忍無可忍地嚷了起來,“纖纖這邊有您二位做父母的陪伴着,學校也一直有領導和老師前來幫忙。而柳笛的父母都不在身邊,蘇文教授年事已高,這次又遭受了重大打擊,瞧他那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态,實在令人擔憂。他身邊都得有個人陪着,我們要是不去照顧柳笛,難道任由她獨自在醫院躺着不成?高校長說我一個年輕小夥子,深更半夜照顧一個女孩子多有不便,就讓我晚上陪蘇文教授,由他親自去照顧柳笛,畢竟他還算柳笛的長輩。韓主任,高校長已經整整兩天兩宿沒合眼了,他也是年過半百的人,從上周五那場風波開始就沒消停過,白天要處理學校裡的諸多事務,晚上還要照顧病人,哪裡還有精力再來顧及這邊啊!您怎麼能忍心埋怨他呢?您一個教委主任,難道連這點心胸和肚量都沒有嗎?”
“你……放肆!”爸爸惱羞成怒,“我的心胸和肚量,還輪不到你來評說。纖纖需要好好休息調養,就不勞你探望了!現在馬上給我離開這裡!”
“沐陽!”病房裡突然傳來纖纖虛弱而固執的聲音,“請你進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纖纖!”爸爸拼命壓住自己的火氣,聲音低沉而嚴厲,“你好好休息,不相幹的人少見為妙!别再任性妄為,傷了自己的身子。”
“你要不讓我見,我就不休息!”纖纖執拗地說,語氣裡滿是倔強,似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爸爸咬了咬牙,腮幫子上的肌肉緊繃着。他橫了蘇沐陽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滿,但最終無奈地閃開了身子。
蘇沐陽走進病房,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纖纖,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個五天前還在操場上與他談天說地、活力四射的小女孩,此刻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可憐兮兮地蜷縮在這一方小小的病床上。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纖細的身軀上,卻也依舊無法掩蓋她那瘦弱的身形。她的一隻手無力地搭在床邊,手指偶爾會輕輕顫動,仿佛在默默訴說着内心的不安與恐懼。另一隻手則貼在胸口上,手裡還緊緊攥着一個紙袋。蘇沐陽緊走幾步,迅速來到病床前,一下子握住纖纖那隻搭在床邊的手,眼裡滿是疼惜,聲音也變得輕柔:“幾天不見,就瘦成這樣。你呀,簡直和柳笛一樣弱不禁風了。”
“沐陽!”纖纖的眼中瞬間綻放出光芒。她奮力掙脫開蘇沐陽的大手,随即将手裡的紙袋塞入蘇沐陽的手中,急切地說道:“把這個交給柳笛!快!務必讓她妥善保存!”
蘇沐陽詫異地打開紙袋,抽出裡面的照片,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哪兒來到?”他問,目光中充滿了震驚與疑惑。
“一個攝影愛好者拍下來的,就在柳笛和章老師分别的那一天。”纖纖輕聲說道,“我爸爸找人把它……弄來了,今天交給了我。”她偷偷瞥了一眼爸爸,隻見爸爸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她咬了咬牙,仍舊不管不顧地繼續說下去:“你把它交給柳笛,就算是我送給她的。因為這全世界,隻有她,才配擁有這張照片。”
蘇沐陽的嘴角抖動了兩下。然後,他再次緩緩地打開紙袋,輕輕抽出那張照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專注地凝視着。“沒錯,就是那一天。”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生怕驚擾了照片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看着,看着,他的眼眶逐漸濕潤,那雙溫和的大眼睛裡不一會兒就盈滿了淚水。“真美,不是嗎?”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無盡的感慨。不知不覺地,他坐在了病床邊,與纖纖并排坐在一起,将照片遞到纖纖的眼前,讓她一同欣賞。
纖纖顫抖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這張照片,僅僅瞥了一眼,便像着了魔似的被深深地吸引住,再也無法移開視線。哦,那張照片,仿佛是從夢幻中截取的一幀絕美畫卷——一輪火紅的夕陽,宛如熾熱無比的巨大火球,在八月遼闊的天空中迸發出無盡璀璨的光芒,将整個天際渲染成一片絢麗奪目的橙紅。漫天燦爛的雲霞如錦似緞,層層疊疊,或濃或淡,相互交織出如夢如幻、令人心醉神迷的色彩。夕陽的餘晖如同神奇的魔法畫筆,将整個畫面都塗抹成了璀璨的金色。那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就沐浴在這金色的溫柔餘晖裡,深深地沉浸在彼此給予的溫暖之中。男子身着暗紅色的襯衫和深藍色的牛仔褲,戴着茶褐色的眼鏡,臉部線條不再如往日般僵硬刻闆,而是顯得格外柔和,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滿足而幸福的微笑。他那有力的手臂緊緊環繞着女子的身體,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嵌入自己的生命中。女子則将頭輕輕靠在男子的胸膛,長長的睫毛仿佛在微微顫動,眼眸宛如一泓清泉,盈滿了溫柔與深深的依戀。她的嘴角也噙着一抹淺笑,那麼安心,那麼甜美,那麼純淨,猶如不沾凡塵的仙子。兩個人的發絲也被鍍上一層金色,仿佛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無聲地訴說着無盡的眷戀與深情。在他們身旁,一塊略顯陳舊的二路汽車站的牌子靜靜伫立,斑駁的印記仿佛在默默記錄着逝去歲月的點點滴滴。一棵高大的金絲柳随風搖曳,細長的柳枝輕輕擺動,仿佛在做着一個安靜而又美好的夢。旁邊花壇裡的丁香樹雖未開花,但翠綠的枝葉在金色光輝的映照下,依然散發着蓬勃的活力與盎然的生機。這一切在金色光芒的籠罩下完美地融為一體,美得令人窒息,仿佛時間也為這絕美的瞬間停住了匆匆的腳步,生怕驚擾了這份如夢如幻的極緻美好。
纖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明亮的瞳孔中清晰無比地映出照片中的每一個細微之處。她的目光久久地、癡癡地停留在那兩個相擁的身影上,臉上漸漸地浮現出沉醉的神情,仿佛自己也已然置身于那片金色的溫暖之中,被無盡的柔情所包裹。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湊近,雙手微微顫抖着,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觸摸照片中那如夢如幻般的場景,但又在即将觸碰到的瞬間驟然縮了回來,仿佛生怕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就破壞了這美好的意境。“是啊,真美!”半晌,她終于輕輕地吐出了這句話,聲音輕得如同微風中的低語。下意識地摸摸臉頰,才驚覺自己已經是滿臉淚水,那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暈開一朵朵悲傷又感動的花。
“沐陽,我記得你曾經用兩個字來形容看到這一幕的感受——永恒。”纖纖依然用做夢般的語氣說,“現在我信了。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真、更純、更深的愛了。”她的目光漸漸投向遠處,喃喃地吐出了那幾句蘇沐陽曾經說過的話:“即使地球在此刻爆炸,宇宙在此刻坍塌,這份愛也永遠不會消逝。”
蘇沐陽的心一動:“纖纖,我用給你再沖洗一張嗎?”
“什麼?不用不用!千萬别!”纖纖仿佛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她拼命擺着手,嚴肅而鄭重地說,“沐陽,告訴柳笛,讓她一定一定要收好照片和底闆,千萬不要讓别人看見,更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蘇沐陽敏感地瞥了一眼一直站在門口的韓主任,對方黑着臉,胸脯微微起伏着,仿佛已經壓抑不住心中即将噴薄而出的怒火。他立刻明白了一切。迅速地,他把照片放進紙袋裡,又把紙袋放進大衣内側的口袋裡,用手按了按,确保不會丢失,才放心地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他握住纖纖的手,無比真誠地說道:“纖纖,謝謝你。這份禮物太珍貴了!就在前天,當高校長把那兩盤葬禮的錄像帶交給柳笛的時候,柳笛曾凄然地說了句:‘他走得太匆忙了,我竟然連他的照片,他的聲音都沒有留下來。’如今,這張照片,對她真是最大的安慰了!”
“聲音?”纖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切地說道,“沐陽,語文組的陸鲲老師說過,他曾經把章老師的一整節課都錄了下來。如今這盤錄音帶可能還保留着,你可以試着問問他。”
“對呀!”蘇沐陽猛地拍了一下腦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我記得我記得,不光是他,其他語文老師也有錄過!我馬上去聯系他們,哪怕翻錄幾段都可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纖纖,眼裡閃耀着激動的光彩:“纖纖,我替柳笛,替蘇文教授,也替我自己,真誠地謝謝你!”
纖纖凄然一笑:“沐陽,我記得你對我說過,逃避和掩飾隻是一時的麻痹,當靈魂終于覺醒而又意識到一切都太遲了的時候,良心上的痛楚,一定會比現在劇烈百倍。如今,我終于感受到這種痛楚了。大錯已經鑄成,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能做到,也隻有這些了。”她的聲音顫抖着,帶着無盡的悔恨與無奈,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着不讓其落下。
蘇沐陽眼中的光彩立刻黯淡下來。他心疼地摸了摸纖纖的頭:“纖纖,其實章老師從來沒有怪罪過你,柳笛……也沒有。她今天還對我們說,你在寫作上其實很有天賦,也有一股子靈氣,隻是被生活環境和那些慣着你的老師們耽誤了,文風過于輕浮。如果能被章老師再訓練個一年半載,肯定能……”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不自覺地捂住了嘴巴,臉上滿是懊悔與緊張。
纖纖又笑了一下,笑得飄忽而凄涼,仿佛深秋裡即将凋零的花朵:“沐陽,沒關系了。現在,我已經痛到幾乎麻木了。柳笛,她還說了些什麼?”
蘇沐陽想了想,緩緩說道:“她說,那張照片和那本書就送給你了,不用還回來了,她那裡還有備份。畢竟,你對大哥哥的情感,還是真摯、純淨而美好的。”
纖纖蓦地咬住了嘴唇,一種混合着辛酸的感動油然而生。“其餘呢?沒了?”她又問。
“沒了。”蘇沐陽肯定地說。纖纖瞥見門口的爸爸悄悄松了一口氣。她的心也微微顫了顫。柳笛,也如章老師一般的善良啊!
蘇沐陽拂了拂纖纖耳邊的發絲:“纖纖,我走了。這段時間我要幫助柳笛和蘇文教授處理章老師的善後事宜,怕是整整一個星期都沒空。别的不說,就他那一屋子的書,就夠處理一陣子的了。你好好養身體,等這些事都處理妥當了,我再來看你。”他朝纖纖笑了笑,揮了揮手,轉身向門外走去。
“沐陽!”纖纖突然叫住了他。
已經走到門口的蘇沐陽蓦然回頭,一臉詫異:“怎麼?還有事兒嗎?”
“那封信的結尾,都寫了什麼?”
蘇沐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上面隻有兩句話。”他說,眼裡不覺就泛起了淚光。思索片刻後,他一字一句,緩慢地,鄭重地,虔誠地背出了那兩句幾乎震撼了所有人的結尾:“柳笛,今生我能給你的,隻有一個清白的名譽和一個美好的前程而已。可是,如果有來生,如果來生我能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我會在這個車站上——等你!”
纖纖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層淚。那淚水越聚越多,終于彙聚成大滴大滴的淚珠,一串串地滾落下來。突然,她把臉埋到掌心裡,輾轉地搖着頭,身軀顫抖着,痛苦地,辛酸地,悔恨地說:“是我毀了他的眼睛,毀了他的‘今生’,是我……”
“纖纖!”蘇沐陽迅速回身,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纖纖止住了。“不要過來!也不要說什麼!”她沒有擡頭,聲音從指縫裡飄出來,壓抑而沉悶,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蘇沐陽嘴唇微微蠕動了幾下,卻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随後,他緩緩轉身,悄悄地離開了房間,并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可是,走出很遠後,他似乎還能聽到那低低的啜泣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悔恨與痛苦,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