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可測。”元安将燭台放在桌上，推至正中央，暖光照亮了柳折清面孔，他淡然說道：“那就不要測人心。”

“命裡有因果，我若可以，就把那惡因斬斷，若不可以，我問心無愧。”

柳折清回想到鬼界望湖閣，元安一句偏偏不認命就惹的他心神動搖，如今幾乎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跟在元安身邊到底是算認命，還是不算認命？

他既信了年少早逝的谶言，又信了奪骨長生的逆命之法，誰又敢說這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途？他隻是說不出口那句——問心無愧。

他問心，心不敢言。

柳折清心底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抛給元安，元安接住，發現這正是進門時柳折清拿在手裡的東西。

元安仔細打量，這東西巴掌大小，看着像某種植物果實，呈半合攏的肉條狀，形似佛手，暗香清幽。

“咦？”元安手一抖差點把這東西扔出去，佛手逐漸張開，掌心中央居然是一隻活的眼睛，眼珠骨碌碌亂轉，然後像發現獵物一樣直勾勾盯着柳折清，眼神貪婪怨毒。

元安眼疾手快從柳折清手中抽出單支筷子，撲哧一聲狠狠捅穿眼珠，果實肉條亂顫，濺出一攤惡臭膿水。

他擦擦手，冷靜地說道：“我聽說不能被邪祟看見，否則容易被盯上。”

柳折清沒想到元安居然會這麼幹淨利落，無奈地放下剩下的一支筷子，這頓飯是徹底吃不成了，隻得和元安講起這東西的來曆。

“我在去往鬼界之前，留了一幅畫鎮守三山鎮，等我回來時，那幅畫已經死了，隻留下這麼個東西。”柳折清避開膿水，嫌棄地拎起佛手的一角。

《青女登仙圖》确實死了，右下角的“誅”字黯淡，龍身藏在雲海之後，而畫面中央的青女衣裙血迹斑斑，手持的長劍斷成兩截，她的目光依舊冷冽，隻是發髻間牡丹傾頹，花瓣零落一地。

柳折清燒了登仙圖，畫中仙終歸不是仙，他小瞧了三山鎮的東西，如今青女拼死帶回的佛手就是線索。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看着像某種果子。”元安不解發問，可哪裡來的果子會長眼睛？

“你猜的不錯，确實是某種樹的果實，隻不過是一株成了精的樹。”

柳折清嘲弄道：“成了精，還想成佛，本事不大，偏偏還想享受人間的香火，就隻能走些邪門歪道。”

“你說它和寶币娘娘有關？”元安一點就通。

“八九不離十，這些裝神弄鬼的手段騙騙普通人倒是夠用。”柳折清拔出插進佛手的筷子，眼珠被捅穿後留下銅币大小的窟窿，膿水惡臭和木質果香混合成一種腥甜味道。

元安發現吸入這股腥甜後，神志昏沉，眼前出現古怪幻影，趕忙捂住口鼻，沉聲說道：“也就是說隻要找到這株植物，就能除掉寶币娘娘？”

“這東西把自己藏得很好，想找到可不容易。”柳折清很好奇青女是怎麼辦到的，能取到這顆佛手果實，可惜她死得太倉促了，好多東西都沒來得及說清楚。

登仙圖燒掉後，殘餘的灰燼隐隐浮現兩個字：王府，風一吹便徹底消散了，這是青女留下最後的信息。

“殷山寺廟太明顯了，它不會把真身放在那裡。”柳折清望向東方，眼神危險：“你還記得三山鎮什麼時候開始發生怪事的嗎？”

元安心思急轉，怪事？怪事也就是說既有好事，也有壞事，宛如一道驚雷劈過，元安陡然想起來前段時日滿城沸沸揚揚的傳言。

“是王老爺！”元安一下醒悟過來，王老爺搬來後，三山鎮好多人開始莫名發财，禮佛，散銅币，正好和寶币娘娘對應上了。

“所以你不應該去殷山。”柳折清點頭，說道：“王府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