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可算得上窮山惡水,又正值大雪連綿,屋頂上積着的雪夠給木屋屋頂蓋上棉被了,遠處一瞅,都感同身受壓着喘不過氣來了。
然而白雪蓋着木屋,活似别出新意的南瓜燈,白色的殼橙黃的燈透出,指不定是萬聖節新品雪屋燈。南瓜燈的活潑有趣倒不見得,隻是配上這寂靜無聲的冬夜,還真有了萬聖節摒棄着的陰森詭異。
詭異的“雪屋燈”裡頭并不是很大,但對比灰姑娘的南瓜馬車,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樓大廳不算寬敞但也不小,是個冬夜裡家人團聚時恰好熱鬧氣氛的空間。而走下大廳是樓梯口對着的走廊,正好以此排着三扇門。
除去大廳光線比較充足,其他地方都昏暗難以看清。
三扇門中,第一扇門裡頭是廚房,門敞開着,隐約能從黑暗中看到台上的茶壺杯子等等。
另外兩扇門,一扇緊閉着,不知這間屋的用處在何。因為伊一嘴上始終不離的“當心”“謹慎”,所以也沒人貿然靠近。
而最後一扇就是他們來時打開的木門,裡面不大,也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物品,是件空房,也不知道用意在何,仿佛是專屬給他們當作出地鐵站的門。
二樓尚且以黑暗告知“閑人勿入”,自然就隻剩下這空屋充當換衣間。隻是大家都是意外湊一塊兒的陌生人,就算是再害怕謹慎,也還是過不了與陌生人赤-裸相見的心上那關。
于是排隊入内,規規矩矩,中華禮節險些在這個詭異的地方上演一場别開生面的互相謙讓。
可惜聞述不知道是不是恃病而驕,他非和白鹄打着不知道哪來的兄弟情誼,硬要先進去,甚至邀請白鹄一同入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進去幹點什麼“正事”。
但聞述始終強調是正義之事,打着降妖除魔需團結的口号,嘴上說着“哥哥我害怕”,行動上上演西子捧心東施效颦,活似心髒病當場就會被白鹄的拒絕而心碎緻病。
白鹄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把一系列的戲演完,心裡想着自己進來這鬼地方,鬼沒見到,色鬼倒是纏在身邊。
他在心裡長籲短歎了半天,始終沒讓對面那人的戲瘾結束,最終愁雲慘淡地頭一回進行了退讓。
要知道,白鹄何許人也,自戀鬼臭屁精,是孫悟空一棒子都敲不散的白骨精——白鹄的白,骨氣的骨,人精的精。
這人話多且歪門邪道一-大堆,曾雄赳赳氣昂昂地參加過辯論社,但滿心歡喜能有白鹄這樣長相的增添社門威望的社長聽了他的一場辯論題之後,把他卡在了入社大門。
原因在于,這厮竟然對于辯題“你認為晴天好還是陰天好”一題中,選定晴天好并給出的辯詞是:陰天是太陽不見天日,而他白鹄可比太陽光輝,有他則何時都是晴天,故晴天長存,為好。
對面辯手塞了一腦袋廢話,差點一口水啐過去,良好的教養讓他把口水化為被帶偏的辯詞,從“陰天的好處”變成了“你哪來的臉比得了太陽”,結果被白鹄抓住漏洞說他的辯詞都在說太陽給晴天帶來了什麼有益的方面,從改變敵方辯手的立場赢得了比賽,也同時被一衆人轟出了辯論社。
而骨氣就體現在,白鹄從此連路過辯論社都沒再有過——是個十分有骨氣的好漢。
總而言之,白鹄覺得自從他進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之後,随着那地鐵列車的破風呼嘯聲,告别了他原來的安穩日子,那破工作人員的歡迎詞注定給他歡迎來了抓馬的人生。
白鹄見聞述張嘴還要說出一口不知道哪兒學來消遣人的拈酸潑醋,實在不想糟蹋自己的耳朵。
于是他忍無可忍地把門掀出一陣風,一把把裝瘋賣傻的死人臉推進那黑黝黝好似怪物口的空房,在關門前出于還沒被沾染的善心往“害怕”本怕的懷裡塞了唯一的煤油燈。
“哐當”一聲響,看似巨雷作響,實則世界清淨。
白鹄拍拍手正準備離開,恍然聽見一聲輕笑,還沒思索這聲笑是出自門那邊的“害怕”真害怕發瘋,還是“害怕”故意笑出聲消遣白·有骨氣的人精·鹄,然後就見到賈子涵從大廳中探出頭來。
賈子涵一臉單純且義氣:“哥你别欺負病人。”
白鹄:“……”
他陰森一笑,露-出程亮的八顆牙:“那我欺負你?”
賈子涵:“……”
他撤回了一句話并縮回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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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述特意貼着木門朝外面丢了一聲嚣張至極的笑聲之後就直起了身子,他舉着煤油燈轉身看向漆黑得令人心顫的房間。
的确很空,地上空無一物,牆上也沒有挂着任何的燭台或者什麼,唯一和外面大廳有着聯系的,大概就是窗前同色系的窗簾。
黑暗會讓人的其他感官增強,此刻隻有煤油燈的光線,更加清晰地聽見了一絲“呼呼”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房間太空,所以這個聲音被放大了,空靈得像是貼在耳朵上發聲,連帶着激起耳朵皮膚上的一片冰冷。
窗外按理應該也是黑暗,外面的冬夜除了貼在窗戶上能看到的雪花,什麼也看不到。但因為那堪稱燈火通明的大廳,給外面映出一絲光線,連帶着在這片黑暗的房間之中,外面那點光線倒有了比較,顯現出來了。
隻不過,那點被白雪放射的光,黃光白了幾個度,此刻慘白的光幽幽散發着,窗簾内襯那輕柔的白布一呼一吸般地起伏,搭配着絲絲入耳的“呼呼”聲,好似真的在呼吸。
像在耳邊呼吸,陰冷的氣息就像那白光和白布一樣,是個白臉白裙的女鬼呼出的氣息。
好在聞述本身就白得像個死人,已經到了白的下限,也沒能被這陰曹地府的場面吓得突破膚色下限,而他又體冷,對着那口女鬼氣息毫無感觸,恐怕還能比比誰更冷。
白比不過,冷也沒用,聞述可謂是無懈可擊,自然也就膽大包天,絲毫不怕,腳步邁得無所畏懼。
他在屋子裡的角角落落摸索了一遍,最後才走到窗邊,望着外面幹幹淨淨的雪堆,停了半響,最後垂眸看向了那開了半條縫的窗戶。
那“呼呼”的聲音正是從這裡透出的風。
這陰森的屋子對他來說是小娃娃踩摔炮,動作大聲音小,心跳如果無故多跳一下都得出去找醫生看病是心肌梗塞還是心悸。
但對于伊一賈子涵那類人,大概是一個鬼哭狼嚎一個屁滾尿流,而他們進去又出來都完全沒有任何質疑,甚至也沒有把這窗關上,借他們八個膽子也不可能這麼安穩且當無事發生。
這窗絕對不是一開始就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