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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九章 荒草萋萋與卿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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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四十五年夏·荒園】

午後,蟬鳴陣陣,朗朗晴日下一絲風也沒有,聒噪煩悶得讓人無法安心午睡。

玉竹給室内灑了水,又閉了竹簾,回内室見魏子然已入睡,便搬了一把涼椅到屋檐下的陰涼地裡躺着,取出随身攜帶的香扇輕輕地搖。

她正昏昏欲睡間,聽見有人在喚“玉竹姊姊”,睜眼去看,卻是南家的二姐兒南思。

玉竹見她隻身一人立于烈日下,不由好奇她因何而來,忙起身整了整衣襟,道:“瞧我,多丢人,竟就守着我們哥兒睡着了——思姐兒快進屋裡來,外頭多曬人呀!”

玉竹将人招呼進屋裡,又是遞汗巾,又是沏涼茶,笑眯眯地看着她,說:“姐兒來做什麼呢?我們夫人可是随您母親串街去了,您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南思那張被日頭曬得微微發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腼腆羞澀的笑,埋着頭羞答答地說:“我找然哥兒,想同他說幾句話。”

玉竹心裡明鏡似的,卻不知這姐兒何時對魏子然上了心,竟不顧南家嚴實的門風,冒着這樣大的日頭一人悄悄來見男子。

她不敢擅自做主,為難地笑了:“不瞞姐兒,然哥兒自那夜見過令妹後,這身上、心上都不大好,整日裡恹恹的,不肯同人說話,隻是默默流眼淚。”

南思歉然道:“那我便替妹妹賠個罪,還請您家夫人與哥兒寬恕她。我這個妹妹啊……她自幼體弱,常年悶在屋子裡養病,少與外人接觸來往,這般養病倒養出了個古怪性子,不知人情世故,易開罪于人。姊姊也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家裡往來的許多人都是家翁家母生意上的朋友,不好得罪的,妹妹不懂這些利害,容易沖撞客人。家母也是為着這個,迫不得已,才将她遷到南邊的那座小閣樓裡住着。那裡清淨,倒是适合她靜養的。”

玉竹見她小小年紀,說話處事便如此老成周到,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做客南家的這幾日,她總覺南家上下人等皆奇奇怪怪的,仿佛每個人都揣着什麼秘密一般,說話行動皆是謹慎又小心的。待這院裡的客人雖細緻又周到,可在玉竹看來,卻是細緻周到得過了分。

她偶爾會想要同南家的某位侍女閑話,可沒一人願輕輕松松地同她談話,偶爾談及這家裡的幾位哥兒、姐兒,這些人更是三緘其口,絕不開口議論主人是非。

這在玉竹看來是可疑的。

魏子然其實一直都未曾睡下,外頭細細密密的交談都未能逃出他的耳,他很想喚南思進來問問南屏的境況;可一想起小閣樓裡受到的冷遇,他便再沒有勇氣探問她的任何消息。

從前,他隻在話本小說裡感知到女兒心的多情善變,現今,他是真真切切地從南屏身上體會到了。

他欲與之結交,巴巴上趕着去讨好她,卻不知人家早已在心裡開始厭惡反感他了,他又何必多次自取其辱地惹她厭煩呢?

當晚,母子倆閑話時,魏子然便提出要回書院,楊連枝不放心他的身子,勸他在此再養些時日。

魏子然不願留在這兒,堅持道:“孩兒功課已落下許多,不能再耽誤了。”

楊連枝還想多勸勸,魏子然反倒笑道:“孩兒身子早已無礙,隻是這樣躺着躺出了一身病。您也許久未回家了,家裡還需要您操持呢。”

他能說出這番話,令楊連枝難以置信,也格外心疼:“好,就依你。”

然,在離開南家前,魏子然仍是請求玉竹幫他偷偷往小閣樓那兒送了一封信。玉竹雖不知他在信裡寫了些什麼,可卻瞧不上他這行徑,冷冷地道:“那姐兒都嫌惡你了,你還上趕着往上貼,就這樣高興貼人家的冷屁股?”

魏子然道:“請姊姊再幫我這一回,這是最後一回了。”

玉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卻也不忍心拒絕他,隻得替他送了這最後一封信。

從小閣樓回來,她便将那紙信函甩給魏子然,恨恨地說:“這姐兒的心是石頭做的,真真氣煞人也!你看,人家收也不願收你的信,甚至不肯見見我這個信使,直接派一個老媽媽打發了我!你說氣人不氣人?這大熱天的!”

魏子然已是心如死水,再也不對那人抱有丁點兒期許,沉着臉将那送不出去的信函給撕碎了。

玉竹覺着他挺可憐的,很想安慰他,可又不知如何安慰。

魏家的車馬已在南家大門外等候多時,魏子然最後望了一眼小閣樓的方向,終究是不甘心、不舍得。

在衆人忙着搬運行李時,魏子然分明看見那個時常伴着南屏的宋媽媽在一處隐蔽的角門那兒沖他招手。

他推說落下了東西,借口要回東院找一找;楊連枝并未疑心,隻叮囑他快去快回。

而魏子然卻是趁衆人無暇留意他的時候,幾步幾拐地鑽進了那扇角門後。

待他進了門,宋媽媽便迅速将角門關上,悄聲對他說:“跟我來。”

做客南家期間,因南家門風甚嚴,除了主人家設下的賞花宴、遊園宴,魏子然并沒有機會在南家這座古老的宅院裡東鑽西逛,更沒機會鑽進幾位哥兒、姐兒的院子裡。

宋媽媽招他來的這扇角門十分隐蔽,少有人迹。門後蔓草叢生,群花亂放,更有野鴨飛鳥群集于水草覆蓋的河塘上,全然不似生人居住的園子。

然,這兒确實是一處荒廢多年的園子。從那被野草藤曼纏繞、被繁枝密葉遮掩的一排房屋,魏子然便知這園子曾經是有人住過的。

他眺目遠望,才知這處荒廢的園子連着南屏所在的那座小閣樓,隻是中間隔着那座雪梨滿山的山丘。

魏子然被這媽媽招引到此,本有些驚惶猶疑,如今确信這媽媽是引他去見南屏的,便異常興奮激動。

他踩着宋媽媽走過的路徑,滿懷希冀地問了一句:“是南屏讓您來的?”

宋媽媽怔了一怔,回身望了他一眼,将他引到那排腐朽破敗的屋宇前,笑着對他說:“不是,是我瞞着她來的,想交給小哥兒一樣東西。”

說着話,宋媽媽便從懷裡掏出一隻藍印花布香囊,确認四周無人,才将其鄭重塞到魏子然手中,認真叮囑道:“這裡頭是我們姐兒的心意,請哥兒回去後好好看看,仔細珍藏!她有許多苦處不便對你說,像那天夜裡那樣待你,非是她本意,請你莫怨怪她。哥兒若有心,待他日成人了,能自己拿主意了,若還能記得我們姐兒,不妨再與她續前緣。”

這番話,魏子然似懂非懂,卻也撫慰了他那顆多次被無視冷遇的心。至少從宋媽媽的這些話裡頭,他知道自己未曾被南屏厭憎。

他并不急着拆開香囊去看裡頭的東西,而是将其貼身放着,拉着宋媽媽的手,急切地問:“她有什麼苦處?為什麼不願意同我說一說呢?”

宋媽媽苦笑道:“說不得……我們姐兒命苦,将來全賴哥兒救她脫離苦海!”

魏子然隐隐約約明白了些什麼:“她家人待她不好麼?”

宋媽媽隻是搖頭,并不回答他,隻是朝他指了指這排屋子最裡頭的一間,對他說:“引你前來之事,她并不知曉,她就在那間屋子裡看書。待會你們碰了面,你可别說是我引你來的,不然她得怪罪我了!我是見小哥兒一片誠心,可憐你,才想着讓你見她一見,但你也别逗留太久,惹人懷疑,連累了她。”

魏子然如今已多多少少想通了南屏對自己态度微妙的緣由,心裡已是有了分寸;而他更是感激這老媽媽的這番引見,不由對她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感激萬分地說:“您放心,我如今明白了她的處境,不會再任性,自然也不會牽扯到媽媽您!”

宋媽媽想他畢竟隻是個少年人,将信将疑地點頭:“哥兒是個男兒漢,可别說出小孩子的戲言,讓人失了信任。”

魏子然保證:“一定不會讓媽媽失望!”

他因急着見南屏,不欲與宋媽媽多說,便迫不及待地朝最裡頭的那間屋子走去。而宋媽媽見他這般急不可耐的,愈發可憐起他來,倒也不多留,隻管向屋後的山丘走去。

魏子然在這扇青苔斑斑、蛛絲纏繞的門前伫立片刻,一時間竟有些膽怯,猜不透南屏為何要在青天白日裡選擇這樣一處陰森古怪的地方看書。他甚至懷疑方才引他來此的宋媽媽許是為他這些日子時常騷擾南屏,而故意愚弄懲戒自己,并非是一片好心。

遠處河塘裡野鴨鳴噪不已,頭頂更有群鳥撲棱着雙翅徘徊飛翔,他甚而擡頭看見屋檐上方不知何時憩息着一隻黑鴉,正鼓突着那對幽深深的眼睛盯着自己。

魏子然膽怯了,回頭喚一聲:“媽媽!”此處卻早已沒了人。

而他的這一聲叫喚卻驚動了屋内靜坐沉思的南屏,她于蛛網密結、塵灰滿積的屋子裡緩步走到門後,細細回想着那聲叫喚,想起了那是誰的聲音,不由心慌意亂起來。

她正尋思着如何躲一躲,那扇門卻被人緩緩地推開了,她登時吓得渾身一哆嗦,拔腿便欲奪門而出。

魏子然鼓起勇氣推開門的那一刻,乍然見到南屏,心中的驚疑懼怕早已蕩然無存,隻有欣喜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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