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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三章 人心深淺秋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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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四十七年秋·吳山】

秋雨初晴,曉光未開之際,杭城街衢巷道已是車馬雲集,人潮洶湧,西湖上亦是舳舻千裡,彩旗蔽空。這些車馬人船欲往之地,無不是西湖邊、吳山腳下的府學文廟。

原是每歲仲春金秋時節,各地方文武官皆會在上丁之日祭祀先師孔子,這才引得杭城百姓奔走觀看,皆想一睹今日的這場盛大祭典。這些人中不乏儒生士子,亦有販夫走卒,便是目不識丁的老孺村婦也攜兒帶女奔走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想要見識見識,日後說給身邊的兒女們聽。

而今日正逢金秋八月上旬的丁日,杭城學廟内燈燭煌煌,似火燎庭,鼓聲咚咚,香氣缭繞,各樂舞生與執事者早已端然有序地立于丹樨兩旁,各通贊、引贊①引領各樂舞生、獻官②唱名就位完畢後,引贊又引各文武官至拜位站立,祭典便正式開始了。

瘗血之後,通贊呼“迎神”,麾生舉麾,舞生橫執管龠、唱“迎神樂章”,擊柷作樂,有樂無舞,直至文武各官三拜九叩首之後,方始偃麾止樂。

而後,初獻、亞獻、終獻,三獻禮三奏樂三唱獻禮曲,至擊敔樂止,方才飲福受胙、撤馔唱曲作樂,樂止即送神唱曲、望瘗撤班。

至此,祭祀方才結束。

魏子然早已看膩了每年春秋兩季的祭典,卻因書院孔老先生身為孔門之人,對此祭典萬分看重,便給書齋裡的人下了任務,即每人須在祭典結束後的第三日,交上一篇關于此次祭典的文章,不準因他年老糊塗而敷衍了事,否則,藤條戒尺伺候。

孔老先生不打學生,但會拿着藤條戒尺打自己,痛哭流涕地忏悔自責。這一招,可比從前隻打學生的羅教授管用許多。

畢竟,這老先生已是八十五歲高齡,可經不起他這樣折騰自己。

整場祭典結束,日已黃昏,人群漸漸散去。

魏子然拉着魏子焘與尚攸擠出人群,在西湖邊的小攤上随意吃了幾碟蔥包燴,又在藕粉鋪子裡各自點了一份西湖藕粉。

正值桂花飄香時節,藕粉裡撒了桂花,猶如點點落英浮于清瑩水面,金黃瑩白,清爽悅目;再撒上一些花生碎、松子粒、葡萄幹,一口下去,清爽滑膩,令人齒頰生香。

因今日祭典,書院對學生也不再拘束,随他們夜裡幾時回去,隻要不在外頭惹是生非便好。

明月初上,湖上畫舫成群,湖邊河堤上也已遊人如織,諸儒生士子呼朋引伴,攜酒夜遊,一路說說笑笑地朝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有書院的學子路過藕粉鋪子,見了熟人,便在外頭吆喝:“兩位小年弟,還有小先生,今夜月色清幽,上吳山懷古賞月正當時,來麼?”

被邀的兩位小年弟皆有些意動,魏子然首先應了下來:“諸年兄先行,我們稍後便去。”

于是,諸人與他們約定在“江湖彙觀堂”碰頭後,又一路說說笑笑地再尋同道之人同遊去了。

尚攸本與佳人有約,如今受人之邀上吳山賞月,他兩頭皆丢不開。暗自在心底衡量了一番,他隻得決定負佳人之約,便對魏子然、魏子焘說:“今日,小人本受人之邀欲往西湖泛舟,也想邀兩位哥兒一同前往,兩位既欲上吳山,我便先去同那朋友知會一聲,免得讓她同她那些朋友空等。”

魏子焘并不疑心,隻道:“那你早去早回。”

魏子然卻死死盯着他,笑着問了一句:“小先生那朋友是男是女?”

尚攸的臉刷地紅了,吞吞吐吐不欲作答;魏子然亦不勉強,善解人意地笑道:“小先生既早已與人約好,臨時毀約變卦會讓人怨恨,覺得不可靠,您還是赴約為妙。您若不放心我們,可去羅宅幫我邀一邀羅年兄……對了,靜緣兄這幾日應也在羅宅,可一道邀過來,就在江湖彙觀堂碰頭。”

尚攸道:“若他二人另有約呢?”

魏子然笑道:“這個就得看小先生的本事了。您能否赴友人之約,全在您的一片誠心。”

尚攸仍是覺着丢開這兩位哥兒是失職,猶猶豫豫間,魏子然又道:“給兩人送兩盅西湖藕粉去。”

如此,尚攸也知不宜再矯情,找老闆新做了兩盅西湖藕粉,便往桃花巷去了。

吳山山體不高,綿延橫亘數裡,直插城中,宛如湖光水色間一條熠熠生輝的綢帶,随春冬秋夏變換之際,換裝改色,是杭城内一處登高攬勝的絕佳之地。

上了吳山,南望,風帆點點,是渾厚奔騰、蜿蜒如帶的錢塘江;北瞰,畫船重重,則是明媚清秀、澄澈如鏡的西子湖,一江一湖,猶如一對俊男秀女,左右環抱着秀麗吳山。

再往東、朝西看,舊國王朝的天街禦道與街市巷陌盡入眼底,仿佛将城中店鋪中的羅绮珠玉悉數搬挪堆砌在了吳山腳下,熱鬧喧嚣。

此山多勝迹,曆來是文人墨客登高流連之地,山崖石壁、樓閣亭台多見前人的題字詩作,頗受當代學子儒生的追捧熱愛,而其中的紫陽山更是享有“吳山第一山”的美名。

該山多奇岩怪石,常引得來此遊賞的遊人刻意模仿這些石頭的形态姿勢。

魏子然與魏子焘遊興頗濃,一路賞花玩石,走到山道旁的“巫山十二峰”處時,兩人借着天光暮色細細觀賞,一一指認這座峰是“盤龍”“舞鶴”,那座峰是“香爐”“棋盤”。因這“十二峰”又有“十二生肖石”一說,兩人又依照着各自的生肖尋到形似的生肖石下,一羊一雞,反複比對,竟也玩得不亦樂乎。

途中,遇上應邀而來的羅衡與文卿,幾人便相攜着往山頂的江湖彙觀堂而去。

此樓位置極佳,能将杭城的江湖平疇、街衢巷道一覽無餘。

魏子然一行人來時,堂中已聚滿了各書院學府的青年學子書生,衆人或飲酒談笑,或憑欄遠眺,或靜坐默思……人人自得其樂。

魏子然找到邀他而來的書院同學時,發現許荊光竟也在其中,目光交彙時,那人似乎朝他笑了笑。

此次聚會,并非是崇文書院的一家之會,杭城内的學子書生三三兩兩皆有結伴而來。衆人相聚一處,雖平日裡不曾往來,交談幾句,便歎相見恨晚,引為莫逆。

那些年長的談到興濃處,難免要談幾句朝堂之事。其中有人甚至因意見相左而險些大打出手,還是身邊的一幫人将人勸住了,那兩人方才攜友呼奴地離去了。

夜漸深,衆人三三兩兩散去,這江湖彙觀堂便清淨了許多。

魏子然極目遠眺,望着燈火如晝的杭城街衢,随意地同身邊的友人兄弟說着話,許荊光忽悄無聲息地上了樓,興緻勃勃地邀請道:“人去樓空,諸位雅興不減,可否賞臉同我們飲茶賞月?”

羅衡笑問:“你們那頭還有誰在?”

許荊光道:“隻剩許某與春白兄了。”

“今天這日子,郎春白也出山了麼?”文卿喜道,“他家的雲霧青頂茶乃是貢茶,我們尋常百姓輕易喝不到的,不可錯過!”

羅衡卻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文卿知曉他與那人有些恩怨,也不強求,便拉了魏子然與魏子焘去赴約。

魏子然覺着奇怪,不知一向熱衷于交友閑談的人,為何對這樣的邀請不屑一顧?他很想留下來陪他在此賞月,但因前來相邀的是制茶的郎家人,他不願就此錯過探知南屏下落的機會,隻得暫時抛舍了這位年兄。

途中,他悄聲問文卿:“子意兄同那郎家哥兒有什麼過節麼?”

文卿笑道:“還不是為女人的事。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彩鈴姊姊,前幾日跟了這位郎家哥兒,他這幾日正為此事消沉傷心呢。若非你今日相邀,他也不會出這趟門。”

“原是這般……”魏子然歎息道,“也不怪人家棄舊從新。我聽說,他每回招這彩鈴姊姊遊湖登山,總是勸人家莫與世間男子做那些皮肉生意,讓人家多結交些同他一樣不貪戀女子色相皮肉的人。即便是去人家家裡,也從不留宿。他至今都不知世間女子所求的究竟是什麼,唉……”

文卿不由想起了家裡的那位新婚妻子,幽幽歎道:“女子所求究竟為何,怕是連她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吧。”

魏子然愕然,因已到了生爐煮茶之處,也不便多談。

吃茶處,正是茶坊酒肆相雜的山道旁的一塊凸出石台,鍋爐茶具都是就近找茶坊借來的。

近了跟前,魏子然便見一人身邊圍坐着兩個童子,正燒水烹茶。他細瞧這人姿容面貌,隻覺這人榮曜秋菊、華茂春松,竟令周邊景緻也失了顔色。

他知,這人便是那郎家兒郎郎清。

許荊光引着雙方見過面後,便相繼坐下飲茶。

言談間,魏子然才知這位郎清并非讀書人,但卻愛好讀書人的風雅,因此頗愛結交儒生學子。茶酒曲詞,他無一不愛,甚而在他那茶莊裡養了一批年幼的童子童女,請了專門的師父教那些孩子學詞唱曲。

而他這一年更是得到了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那個“野猴兒”。

魏子然不知他說的是誰,卻聽許荊光問了一句:“你将那李屏山收到你家班子裡了?”

郎清搖頭,頗有些遺憾可惜地說:“這野猴野性難馴,不好馴養。我竟不知他原來一直藏在東坑那座山溝裡頭,今年年初也不知什麼原因被他家人送進了莊子裡,家祖母看他伶俐乖巧,又會唱曲說笑,覺得他招人喜歡,便将他留在身邊做了個話伴。我想将他從祖母身邊要了過來,祖母舍不得他,至今都不肯放人,這野猴也不肯進班子,倒時常躲在外頭偷聽偷學——真是隻不服管教的野猴兒!”

許荊光道:“改日,春白兄請他出來耍一耍吧。”

郎清道:“這人脾氣古怪得很,除了家祖母,誰也甭想支使他!”

文卿卻道:“他不肯出來,春白兄做個東,請我們進貴府聚聚,不怕見不到。”

“妙哉!”許荊光喜道,“春白兄既得了這樣一位妙人,藏着總是不好的,懇請應允了靜緣兄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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