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不斷攪弄着杯中的咖啡，方糖與杯壁碰撞出的清脆聲響成了這間飲品屋内唯一的聲響。

半晌，洛初放下勺子，繃着臉看向對面帶着淺淡笑意的狐耳少年，聲音幹澀：“你确定沒有搞錯嗎？”

就在半刻鐘前，提納裡為洛初詳細說明了他這段時間的調查成果。

他說“洛初”極有可能不是洛初，是被外來靈魂侵占了身體的傀儡。

意思就是，目前支配着洛初身體的，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魂靈。

這不是當着洛初面說她的存在不合理嗎，誰聽了會淡定？

哪怕是知道自己重生真相的洛初也淡定不了。

提納裡倒是沒有任何超出正常交流外的動作，他心裡清楚古籍上的記載也不一定全部真實，但确實是當下洛初的情況最有可能的解釋。

不然為什麼哪兒哪兒看起來都是正常人的洛初會對失魂草反應劇烈？

“我不能完全保證我的調查沒有出錯，但不可否認，你現在并非常理下的正常人。”提納裡喊來服務生，給洛初半冷的咖啡重新加熱。

“謝謝。”服務生退下後，洛初才重新撿起話頭，心裡憋着火，“能當上巡林官的人，肯定不是毫無長處，起碼智力沒有問題。”

“但你說的這些，簡直就是異想天開。是人都會犯錯，而你因為認知出錯，作出今天這番毫無依據的污蔑，讓我覺得很不可理喻。”

洛初神色冷淡，強硬的外表下是隐藏在内心深處的不安。

雖然沒有辦法解釋自己重生的事實，但萬一被提納裡看出來自己的靈魂不配套也很糟糕。

她完全不了解提納裡的手段。

他會怎麼處理？

她會被關進研究所開顱嗎？

她的複仇還沒開始實施，就要失去所有了嗎？

所以不能松口。

一點都不能。

提納裡自始至終都沒有太明顯的情緒變化，事實上，洛初也摸不清他的脾氣。

之前相處時，能看出來他禮貌有愛心，能夠堅持着做義診的人能有多差？

但當他疑似要撕開她身上淺薄的一層僞裝時——鋒芒畢現。

他在洛初眼裡突然就變得可怕起來，帶着笑意的面龐像給獵物下最後通牒的猛獸。

坐在這裡除了增加洛初内心的不踏實和惶恐，什麼也沒有。談也談不出個結果，洛初不願多待。

咖啡的苦被方糖的甜蜜沖淡了大半，洛初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我要走了，你随意。”

提納裡斂着眸，在洛初即将離開座位的時候，擡頭緊盯着她不含絲毫怯懦的眼睛。

洛初坦然回視，五秒鐘後便收回視線要離開。

“抱歉。我不該妄下結論。”

她腳步頓了頓，再看過去時，提納裡又沖她笑了笑。

“我并沒有冒犯的意思，來找你隻是把截至目前的調查結果告訴你而已，當然，就像你所說的，人都會出錯。”提納裡輕歎，尾巴耷拉在椅子下，晃了晃，“在這種理論和主觀意願相悖的時候，我更願意聽從内心的聲音。”

“你就是你，洛初就是洛初。”

“我相信你。”

洛初緊握的拳松了松，最好是這樣，她沒好氣地哼了聲：“道歉我收到了，但暫時還沒辦法原諒你。再會。”

這次洛初順利地離開了，提納裡識趣地沒有再攔。

很多事并不一定需要追根究底，追到最後很可能是無人生還的尴尬場面。

提納裡是不是真心道歉，她不得而知。但無論從哪個角度想，疑似被奪舍的洛初，在行為處事與常人無異的情況下，提納裡就算是跑到大街上宣傳，人們也隻當他瘋了。

超出認知的事物，本就無法被理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