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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到宮中的刺客數量不多,隻是幕後的始作俑者将一切都策劃地天衣無縫,無聲無息地在尚食局裡動手腳,又掐好了藥物發作的時辰,什麼都算好了。
此刻宮中的守衛如摧枯拉朽,那群刺客毫無折損便進了宮門。
趙繼勳被一幫身着紅衣臉帶面具的人逼到政和殿最裡頭。
大殿深處已經采不到外頭的光了,趙繼勳退無可退。
桌案和燭台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隔幾步還有太監宮女的屍體,趙繼勳的背後冒着冷汗,他的手死死地扣住身後的牆壁,目不轉睛地看着向他而來的刺客。
眼看着隻有幾步開外的距離,高卓心一橫,沖了出來,他咬牙說道:“皇上快走!”
眼前寒芒驟閃,血濺當場的不是高卓,是揮刀的刺客。
青霜劍的劍槽裡還淌着血,岑無患擡起惜鸾劍,對剩下的紅衣刺客冷聲道:“眼熟嗎?你們主子讓你們滾。”
紅衣銀面,這群刺客是血衣樓的人。
見了惜鸾劍,幾個刺客片刻都沒猶豫,直接還刀入鞘,頃刻間便消失在政和殿中。
趙繼勳看着這一幕,他稍稍緩了口氣,整了整臉色,強顔說:“愛卿救駕有功,是為……”
趙繼勳突然不說話了,方才岑無患沒轉身,此刻他轉過來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趙繼勳。
趙繼勳的心髒又加速了,明明這個人才救了自己,可為什麼看他的眼神,那眼神裡分明是有殺意的。
岑無患随手用垂挂着的簾布将青霜劍擦幹淨,明黃色的簾布上霎時多了幾道血痕。
他收了手中的寒器,趙繼勳警惕地看着他這一系列動作。
“流岱齊可容反了。”岑無患的臉色晦暗不明,他緩聲說着,“因為皇上為一己私欲置萬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顧。”
“胡說!”趙繼勳站直身子,試圖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虛,“軍饷是唐祈醉扣的,與朕全無關系。”
“皇上知道他們沒拿到軍饷啊。”昏暗之下,岑無患突然笑了,“那為什麼還讓他們坐吃等死呢?”
“朕……”趙繼勳背後的冷汗比方才淌地更厲害了,他用明黃色的袖袍擦了擦額間,“朕沒必要和你解釋。”
岑無患聞言笑出了聲,他向前走了兩步說:“唐祈醉隻扣了一批軍饷,從那批軍饷後,朝廷便再沒給流岱撥過糧。到底還是您一早就有了挑起戰亂的打算,唐祈醉扣了一批糧,皇上馬上便順勢而為,再不給流岱一點軍饷。到時齊可容鬧到上京,唐祈醉便是個活靶子,她把罪名都擔了,皇上就可以再殺了她,以此來安撫齊将軍對嗎?”
是啊,屆時東窗事發,趙繼勳就可以把罪名都扣在唐祈醉身上,他仍就是那個賢德的明君。
趙繼勳被戳中了心坎,他顧不得怕了,怒喝道:“岑無患,你放肆!”
“皇上好算計。”岑無患臉上笑意更濃,他譏諷地接着說,“名垂青史呐。”
“來人!來人!”
岑無患當着趙繼勳的面又拔出惜鸾劍來。
趙繼勳心知岑無患殺心已起,便向外喊着,可他馬上意識到,政和殿外的宮女侍衛都盡數死在血衣樓的刺客手上了,他慌張地四下張望,最後竟病急亂投醫,喊道:“高卓,高卓!”
高卓神情一滞,他看了看趙繼勳,又看了看岑無患,最後還是沒動。
“你!”趙繼勳撐大雙眼看着高卓,又轉眸看岑無患,登時明白是什麼情況了,他漲得臉色通紅,“朕待你不薄!”
“叛軍勢如破竹沖入宮中,臣救駕來遲,”岑無患手起刀落,空中揚過一道鮮紅,血珠濺了幾滴在岑無患臉上,順着趙繼勳倒下的身子,岑無患緩聲接着說完後半句,“罪該萬死。”
齊可容已經到了玄武門下,這一路都太順暢,他大抵是猜到上京出事了。
他牽着缰繩,停在玄武門下,心情複雜。
齊淨秋驅馬向前,說:“哥,都到這兒了,還等什麼?”
齊可容沒說話,若不是為了底下的将士都能活,他說什麼都不會起兵做這亂臣賊子。
“哥!”
玄武門的城牆上已經架起了弓箭手,齊淨秋急道:“咱們沒有回頭路了。”
齊可容閉了閉眼,正當他要下令攻城時,城門忽然開了。
齊可容馬上把命令咽了回去,看着來人。
紅鬃馬從城門中飛馳而來,岑無患的身上還沾着血。
紅鬃馬的雙蹄高高揚起,岑無患手握缰繩,說:“齊将軍,不想做的事情就别勉強自己了。”
齊可容神色微怔,說:“你怎麼知道?”
岑無患說:“流岱六萬人,你身後的人卻不足兩萬。若你真的想反,還留四萬人守着和西做什麼?”
齊可容捏着缰繩的手緊了緊,他說:“若是在戰場上馬革裹屍,我便是死上百次也無怨無悔。但跟着我的這些男兒,他們都是好兒郎,不能平白無故地當餓死鬼。”
“回去吧,”岑無患面色從容,“等這場禍亂結束後,流岱的好兒郎再也不會風餐露宿了。”
“你們上京的人慣會花言巧語,從前就拿我們當傻子哄,我憑什麼信你?”齊淨秋咬着牙說。
“宮内遇襲,皇上殡天,之後新皇登基,流岱的軍饷不會少。再不濟,”岑無患看着齊可容的眼睛,“我立軍令狀給你。”
齊淨秋不認識岑無患,可齊可容認得。
都是做将領的人,斷不會拿軍令狀開玩笑。
齊可容沉默少頃,說:“軍令狀便不用了,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