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笑着,含着笑意的視線落在浮瑤身上,依然極具壓迫感。
浮瑤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一聲聲“阿瑤妹妹”落在耳中,非但不覺親熱,反倒帶起陣陣涼意自後背升騰而起直沖腦頂。
浮瑤莫名覺得自己像是被兇禽猛獸盯上的獵物,脊背生寒,無處可逃,她張了張口,久久無語,半晌才偏着頭,無可奈何地細聲道了聲“姐姐”。
貴妃薄唇一勾,眼底的笑意暈染開來,伸手撫上她的側臉,心滿意足道:“乖,我的好妹妹。”
“……”
被貴妃微微寒涼的指尖觸碰過的每一寸皮膚都像被無數隻小蟲爬過一樣,浮瑤一陣激靈,下意識偏了偏頭,還沒來得及躲開她的觸碰,便聽見她嬌媚而慵懶的聲音自耳邊緩緩響起:
“既然你喚我一聲姐姐,我自當照拂于你,從今日起,你就搬入飛凰殿吧。”
明明可以下旨直接命她入殿伺候,卻還煞有介事地征詢她的意見,可她剛一拒絕,又以照拂為名命她直接搬入飛凰殿,既達到了目的,又大大減少被迫服從命令的厭倦和抵觸,這位貴妃,看似溫柔清和,其實心機深沉,頗有手段。恍然間,浮瑤有一種自己把自己賣了的錯覺,直愣愣怔在原地,眉心似颦非颦,一臉為難和不解。
“你啊……”貴妃見她如此模樣,唇角噙着無可奈何的笑,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搖頭道:“硯家人個個圓融通透、長袖善舞,八面玲珑,怎出了你這麼個異類?心裡在想什麼都明晃晃寫在臉上,教人一眼就能看穿,這些年來,你是如何安然度日的?”
“娘娘,我——”浮瑤張口欲言,可話還沒有出口,貴妃便先她一步起身。
“說了這會子話,又打發了太子,我也乏了,讓瓊枝她們先帶你去偏殿歇着吧,晚些再來陪我說話。”
*
一夜之間,太醫院末等醫女硯浮瑤入了飛凰殿,莫名其妙成了貴妃娘娘身邊紅人,無論貴妃走到哪裡,總要召其随侍在側,舉止親密,态度親昵,甚是引人注目,宮中上下,無不欣羨。
一開始,浮瑤還不由得惴惴不安,心情忐忑,不知挪了個地方,自己該做什麼。她從未做過伺候人的事,生怕自己行差踏錯,惹貴妃不快,誤了自己三個月後的出宮大事。可幾天之後,她才驚覺,飛凰殿裡的事根本輪不到她動手。
中宮皇後早逝,貴妃作為後宮之主,吃穿用度都是參照皇後的份例。飛凰殿共有長禦女官一名、一至三等宮女共計十六人,内侍首領一人,各級内侍衛共八人,其餘粗使奴婢不計其數,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各司其職,整個飛凰殿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一粒落灰都很難看見,根本沒有她插得進手之處。平日裡她要做的事無外乎陪貴妃喝茶聊天聽曲兒、賞花看戲逛園子,外加和各宮主子娘娘閑話家常,倒也十分惬意。隻是貴妃對她的态度始終親昵熱切,像是真把她當作妹妹一般,委實令她摸不着頭腦。
轉眼又過了半月有餘。
在飛凰殿的日子過得雖是舒坦,卻比從前在太醫院時少了幾分自由自在。
貴妃撥了東側殿和兩名二等宮女給她,浮瑤本不敢逾矩獨住,卻架不住貴妃态度強硬,說什麼也不許她推脫,無奈之下,浮瑤隻好帶着兩名宮女在東側殿住下。誰知那兩名宮女卻是個實心眼的,既被貴妃撥給了浮瑤,便一心一意、寸步不離貼身服侍,滿心滿眼都隻有浮瑤這個主子,以至于浮瑤在宮中行動受限,轉眼竟有大半個月不曾踏足冷宮了。
“不行……”
這天,終于熬到貴妃回宮就寝,浮瑤托着腮坐在窗邊,一臉苦惱自言自語道:
“也不知道陽景怎麼樣了,毒解了沒有……得想個辦法溜出去,到冷宮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