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不配侍奉太子殿下,自然婉言相拒。”
“愚蠢!”硯恒橫眉怒瞪,憤然道:“能嫁給太子,于你而言是莫大的福分,對我硯氏而言,亦是天大的榮耀,你怎如此不識擡舉!”
浮瑤一閉眼,仿佛強行壓抑下某種情緒,淡漠道:“父親如果沒有其他話說,我便回去了,貴妃娘娘午睡将起,恐怕要尋我——”
“啪!”
浮瑤話音未落,臉上猝不及防挨了個巴掌,被打得歪向一邊。
“主子!”青楓愣了一瞬,連忙湊過身去查看,隻見浮瑤捂着臉,頭歪向一側,耳邊鬓發都被打得略微散亂。
“硯大人慎行!”心底對硯恒的好感瞬間全無,青楓忍不住出言警告:“浮瑤姑娘如今在飛凰殿頗得娘娘倚重,豈容外臣欺辱踐踏?”
“孽障!”硯恒看也沒看青楓一眼,指着浮瑤冷聲訓斥:“你情願留在飛凰殿給人呼來喝去,給那妖妃為奴為婢,也不願入東宮為妃?我硯家怎會生出你這麼個不忠不孝、不思進取的孽障!”
青楓怒不可遏:“硯大人,你怎敢口出惡言,對貴妃不敬——”
“父親慎言。”浮瑤放下手,轉過頭來,臉頰上赫然浮現出一道泛紅的巴掌印,在白如堆雪、吹彈可破的玉肌上格外明顯。
“主子!”青楓見到那掌印,心中又急又疼,忙掏出帕子,小心翼翼撫了上去。
住在偏殿裡的這位姑娘,雖說隻是一名醫女,卻極得貴妃娘娘歡心,自從她搬入側殿,娘娘每日出行都要命她伴随左右,還專門撥了宮殿和奴婢給她居住使喚,可見她在娘娘心中分量。
現在貴妃娘娘午睡将醒,如果讓娘娘看到了浮瑤臉上的掌印,恐怕會歸罪她沒将主子照顧好。
何況……如此好看的臉,多了這五道猙獰指痕也十分令人心痛。青楓又焦急又心疼,忙不疊查看浮瑤的傷勢,望向硯恒的視線早已沒有了先前的崇拜和向往。
“我人微言輕,有什麼資格拒絕主子們的要求?父親當時把我送進這見不得人的地方來,不就是讓我做伺候人的事嗎?”浮瑤冷冷看着自己的父親,神色淡漠:“無論太子殿下還是貴妃娘娘都是宮裡的主子,我要留在那裡伺候伺候,自然是遵從主子的安排,殿下沒能說服得了貴妃娘娘,與我何幹?”
如此說來,倒成了太子殿下人微言輕拗不過貴妃娘娘似的。青楓聽得暗暗發笑,但見硯恒臉色鐵青,氣得聲音都有些發抖:“伶牙俐齒,巧言令色,你與那妖妃一處,好的不學,倒把她這副巧言抗辯的模樣學了個八分相似,當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父親慎言!”浮瑤皺眉道:“貴妃娘娘執掌鳳印,公正嚴明,父親萬萬不該連番言語侮辱!女兒與您說不到一處,告辭!”
說完,扶着青楓的手轉身欲走。
“我還沒說完,誰允你走的?”硯恒怒斥:“你和你那無能的哥哥一樣,淨給我丢臉!我硯氏一脈怎會出了你們這樣的孽障!”
浮瑤腳步一頓,攥起的指尖微微發顫。
“主子。”青楓有些擔心,本想勸解一番,誰知浮瑤不怒反笑,回轉身去,凝視着硯恒,捂嘴笑道:“父親說我便是,何必帶上哥哥?哥哥雖不在朝堂,卻是陛下親封的巡回禦史,受命巡察四方,官拜二品,說起來官職比父親還要高上兩級,如果這樣也是丢臉,那父親年過而立,還隻是個區區四品侍郎,豈不是更給硯氏列祖列宗丢臉?”
“你放肆!”硯恒一張俊臉氣得通紅,高高舉起巴掌,強行克制心中怒氣才沒落下。她深吸一口氣,看着浮瑤道:“瑤兒,爹爹不是也怪你和你哥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是嗎?”浮瑤一揚眉毛,臉上帶着恍如稚子般的疑惑:“那父親是什麼意思?”
硯恒道:“爹爹是想,朝中時局動蕩,你跟着貴妃,雖然一時風光,卻非長久之計。若跟了太子,你雖屈居側妃之位,但看殿下如今對你的心意,隻要你好生把握,他日殿下登臨大統,你便也能如當今貴妃一般,寵冠六宮,豈不更好?”
“女兒入宮三年,父親從未入宮探望,今日前來,就是說這些的嗎?”浮瑤厭煩至極,一個字都不願再聽,“未來如何,女兒自有打算,不勞父親操心。”
說着,再也不看硯恒一眼,順着宮道快步離開。
*
飛凰殿側殿,宮女退去後,浮瑤睜開眼睛,眸底的醉意越發深重了。
她在懷裡摸索着,半晌才摸出一個物件來。
“哥哥,”浮瑤醉眼朦胧,自言自語般呢喃:“她們都以為我醉了……其實我才不像你,那麼容易就醉了去……
父親今日來看我了,劈頭蓋臉罵了我一頓……這一次連帶你也罵了,可見氣得不輕。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啊……瑤兒……瑤兒有些想……想你了……”
尾音漸散,女子倒在床上,已沉沉睡去,緊握在一起的五指間,露出一塊溫潤如水、精光内蘊的蟠紋芙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