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頓時傳來“哄”地一聲巨響,浮瑤眼前一花,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半晌過後才猛的回過神來,在床塌間胡亂摸索翻找,顫抖着雙手抓起硯茗珂失力的手臂,手指搭上對方腕間脈搏。
微脈虛弱,氣血大衰,陽衰命竭。
——硯茗珂的生命已在生死之間了。
渾身上下所有的氣力仿佛被瞬間抽走,浮瑤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攥着硯茗珂的那隻手不由自主地痙攣顫抖。
“哥……”她動了動指尖摩挲着硯茗珂因常年習劍而生有薄繭的掌心,發顫的雙唇間斷斷續續瀉出破碎的呢喃:“哥哥……你這是怎麼了——娘娘……貴妃娘娘——”
回過神來的浮瑤猛然回頭望向不知何時已悄然走近站在床前的魏嘉禾,不安和疑惑清晰映在她的眼底:“我哥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他不是被陛下派出巡境了嗎……他這是怎麼了?受傷了嗎?生病了嗎?家裡怎麼什麼消息都沒——”
“陛下?”浮瑤話音未盡,卻被魏嘉禾一聲冷笑猝然打斷道:“蒼梧澤算什麼東西?也配決定他的去留?”
蒼梧澤是當今聖上名諱,當朝等級森嚴,禮法嚴苛,從無人敢如此無禮僭越直呼聖上名諱。然而比起聽聞魏嘉禾直呼聖上名諱更令浮瑤震驚的是魏嘉禾接下來的動作。
隻見她一捋裙擺,在床沿坐下,朝閉目沉睡的硯茗珂微微俯身,伸手撫上他的側臉,散落着的發稍垂落在他白如霜雪的寝衣上。
“硯茗珂是我的人,他的去留隻有我說了才算,他的生死,亦隻有我能決定。”
“你……你的人?”浮瑤不知所措地重複魏嘉禾脫口而出的隻言片語,懵然無措的視線在硯茗珂蒼白失色的俊顔和魏嘉禾隐有瘋狂之色的面容上來來回回,隐隐約約明白過來魏嘉禾的意思,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驚和荒誕感。
“不錯。”魏嘉禾伸手環上硯茗珂的肩手腕略一用力攬着他起身,自己則微阖含情美目靠了過去,用臉輕輕蹭了蹭他的側臉,轉而看向浮瑤,微笑道:“我傾情他,他心悅我,我們心意相通,是世上最最恩愛的眷侶。”
“你在說什麼呀……”浮瑤睜大眼睛盯着魏嘉禾,眼神震撼如見天地颠倒。
“可是你……你明明是陛下的妃嫔……不對——”浮瑤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口,繼而一搖頭,強行甩掉腦海中紛繁雜亂的思緒,望着無知無覺的硯茗珂,急道:“我哥他到底是怎麼了?”
“妃嫔?”魏嘉禾發出一聲不屑地輕嗤,望向硯茗珂的視線滿是憐惜和沉沉愛意:“若不是為了他,誰會心甘情願委身于蒼梧澤那個蠢貨?若不是蒼梧澤将阿珂外派,阿珂也不會在赴任途中遭遇巨獸襲村,為護沿途百姓,強行催動内力與之抗衡,最後雖将猛獸斬于劍下,自己也被拍碎五髒六腑,至今昏迷難醒……”
“怎……怎會如此……”浮瑤喉嚨發緊,雙指再次搭上硯茗珂腕間,卻因雙手顫栗而久久未能找到那條虛弱至極的脈象。
“——可是不對,”她恍然回神,一寸一寸擡起眼眸看着魏嘉禾:“哥哥他不可能出事的,這三年來,他一直與我保持書信往來……”
“你說的是它嗎?”魏嘉禾頭也不擡,輕輕打了個響指,片刻後,聞聽窗外傳來簌簌輕響,浮瑤擡頭去看,隻見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撲棱着翅膀落在茜紗窗外,腿間綁着一卷信箋,赫然竟是晨間自己親手書寫的家書。
“阿珂甫一離京便身遭橫禍,我将他接入宮中,日日用千年雪參續着命,這些年來,你寄給他的書信,無一不是送往此地,也無一不是我親筆所回……”
“瑤兒,我是真心喜歡你,真心疼愛你。”魏嘉禾自硯茗珂身邊微微擡頭,臉上的惋惜和無奈深深映在浮瑤震驚的眼底。
“你很像他,也很不像他,與你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可惜了……如果方才你聽我的話,乖乖離開就好了……”
瓊枝被帶走時那一聲聲整齊劃一的腳步再次由遠及近,飛凰衛腰間刀兵之聲在偌大的寝殿外回蕩。
魏嘉禾擺了擺手,閉上眼睛:
“瑤兒,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啊……”
貴妃接下來的話她已經沒有機會聽清了。
随着脖頸後方傳來的一道鈍痛,浮瑤眼前蓦地一黑,意識迅速渙散,如墜黑沉無盡的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