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親賜的馬車旁赫然站立着一名身着華麗紅裳的嬌俏少女。浮瑤擡眼看去隻見她身嬌體柔,豐肌玉骨,雲髻高挽,高聳入雲的發髻上分插三對步搖,身着一襲正紅色曳地長裙,裙擺滿繡金絲鳳羽,猶如金鳳展翅,輕柔細軟的香雲紗裙擺披帛被微風拂起,飄然浮蕩在身側。
硯府的二姑娘硯雪芽就這麼俏生生立在帶着華蓋的馬車一旁,與身邊一名體态豐腴的中年婦人言笑晏晏,坦然接受京城衆人豔羨的目光。
“這位難道就是硯大人即将嫁入東宮的女兒?當真是眉清目秀,嬌俏靈動。”
“可不是嗎?硯大人好福氣,女兒嫁給太子,還是正妃,日後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硯大人這可不就是國舅爺了嗎?”
“可是不對啊……我依稀記得這位是硯府的二小姐,太子殿下要娶的是他們家的大小姐才對啊。”
“什麼?這位不是硯家大小姐嗎?那她們家大小姐何在?”
“……”
硯雪芽與硯家老爺夫人站在一處,加上她又穿了一身豔麗奢華的曳地紅裙,發髻高挽環佩叮當,這才被人誤認為今日主角,浮瑤并不在意,隻領着白鹭青楓等人朝門外悠然走去。
“硯大小姐到——”
此聲一出,四周鼎沸人聲頓時散去一大把,衆人不約而同紛紛止住了話頭,朝浮瑤所在的方向側目望來。
立于硯府階前的少女仙姿佚貌,靡顔膩理,身穿一襲碧霞華衣猶閑花照水、弱柳扶風,行走間輕紗披帛挽在臂間,裙裾潋滟曳地,織金裙擺在身後層層鋪開,仿佛滾滾雪浪夾雜着清風翻騰拂動,搖曳生姿。
來人姿容無雙,在場衆人無不見之蕩魂,睜着一雙雙眼睛看得癡了過去。
“父親。”浮瑤在衆人幾乎凝固中的視線中走到硯恒面前,規規矩矩一福身,溫順道:“父親,瑤兒來遲了,父親勿怪。”
“瑤兒……”浮瑤素來不喜太過繁複華麗的衣飾,平日裡在家中打扮甚是随意,故而雖生得昳麗國色,硯恒日日看着,倒也不覺有多麼出衆,如今這麼裝扮起來,恰如世外仙姝、雲端神女,姿容無雙,倒叫硯恒一時間竟不敢相認。
“父親?”浮瑤見他隻微微睜大眼盯着自己一言不發,不禁擡高些許音量,又喚一聲:“父親?您怎麼了?”
“沒、沒什麼。”硯父這才如夢方醒,尴尬一笑道:“是瑤兒來了?怎地耽擱到現在?”
浮瑤性子疏懶随意,三年前的入宮待選隻選上個末等醫女,硯恒本對她甚為不滿,若是放在過去,見她磨蹭到現在才姗姗來遲,定要厲聲苛責幾句,但是如今她已被東宮下了聘,馬上就要成為太子正妃入主東宮,再看周圍之人如見仙神降世般震詫神色,耳邊皆是朝中同侪豔羨的恭維,硯恒心中那些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化作滿滿的自豪與愛寵,竟親自彎腰扶起浮瑤:“什麼怪罪不怪罪的,都是一家人,既然來了,咱們這便出發進宮謝恩吧。”
浮瑤淺淺道了聲“是”,目光掠過一旁,卻見硯雪芽仍站在車駕一側,不偏不倚正好擋住了上車的台階,見她來了連動都不曾挪動一下。
“二妹。”見對方絲毫沒有讓位的意思,浮瑤無奈上前,朝她友好一笑,道:“你站錯位置了。”
雖是一家人同入宮中,但貴妃的車馬華蓋僅賜她一人,家人應另乘車馬入宮,但硯雪芽此刻站在車前巋然不動,莫不是想與她同乘?浮瑤一時有些煩悶,先勿論貴妃所賜的車駕是否合适邀人同乘,單論她與這位妹妹的關系,還沒有好到同乘一車的地步。
“呀,對不起啊姐姐,”果然,下一刻便見硯雪芽臉上迅速浮起一層燦爛卻淺薄的笑意:“姐姐今日好漂亮,芽兒見到你不知不覺就看癡了過去,一時沒有注意,擋住姐姐上車的路了。”
“無妨。”浮瑤同樣回以一個淺笑,下一刻卻見對方非但沒有移開,反而提起裙子飛快爬上馬車,身手矯健,令人歎服。
“你——”白鹭頓時睜大眼睛,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倒是青楓迅速回過神來,正欲望、開口怒斥,卻被浮瑤輕輕搖頭止住。
她看着硯雪芽,疑道:“二妹,你這是何意?”
“姐姐的車駕好生華麗寬敞,能帶芽兒同乘嗎?”硯雪芽手裡打着車簾,探出身來笑看着她,聲音裡半點懇求的意味也沒有:“此去大溟宮少說也要半個時辰,路上芽兒可以陪姐姐說話解悶。姐姐,你我至親姐妹,你該不會介意我上了你的車吧?”
“我……”浮瑤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卻聽不遠處,悠悠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不介意,孤介意,因為——”
周圍人群簌簌跪下,铿然有力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蒼梧清策馬而來,走到她面前時翻身下馬,執起她的手望向硯雪芽,一字一頓道:
“因為孤要同她共乘一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