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清曾說過,當年她因親眼目睹兄長的“屍體”受到刺激,留下了頭昏頭疼的症狀,平常雖無異樣,但若費神思考或是回憶舊事時,難免舊疾發作,頭疼欲裂。
太子殿下疼惜她,定是交代了下人好生伺候,平日裡祥樂她們服侍得極為小心,就連慣會偷奸耍滑的祥意也不敢惹她發作,生怕太子降罪,想來凡桐見她發病,也不會再揪着不放。
果然,凡桐臉色稍有緩和,不再逼問為難,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扶她,卻礙于手裡還拎着一個祥樂。
“姑娘身體不适,且别胡思亂想了,快些進屋歇着吧,我去請太醫來。
“不必。”浮瑤扶着額角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凡桐手裡的祥樂身上:“痼疾罷了,躺一會兒就好,隻是祥樂她……”
凡桐身為太子心腹,自是對浮瑤動辄頭疼的毛病及其緣由心知肚明,隻聽他“哦”了一聲,伸手在祥樂後頸上的兩處穴位上迅速一按,少女一聲嘤咛,悠悠醒轉過來。
“隻是被人點了昏睡穴,解開便無礙了。”凡桐把人放開,徑直越過浮瑤大步走進屋子裡點了燈。
昏黃的燭光亮起,浮瑤的臉頰上的绯色的紅雲和唇瓣上的齒痕一時清晰可見。
“……”凡桐垂了眼,斂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色,拱手告辭:“近日朝中局勢動蕩,恐有包藏禍心之人淺入東宮,太子殿下命我前來護衛凝香院周全。方才見姑娘房中一片漆黑,貿然闖入,請姑娘勿怪。”
“怎會。”浮瑤心裡松了口氣,點點頭:“有勞桐大人了。”
“唔……好疼啊……”祥樂揉着後頸龇牙咧嘴道:“姑娘,奴婢似乎沒什麼人給打了。”
浮瑤“啊”了一聲,目露驚恐道:“怎會如此?莫不是真有惡徒潛入東宮?”
凡桐目光微閃,不願多說,隻抱拳道:“我會加派人手護衛凝香院,姑娘無需驚慌。姑娘今日受了驚吓,還請早些休息,不打擾姑娘了,告辭。”
凡桐說罷,轉身便走,臨到門邊像是想起什麼,冷不防停下腳步,回過頭一本正經地看着浮瑤,道:“姑娘,有一句話,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再提醒提醒你。”
浮瑤欠了欠身:“請說。”
“我從小伴随太子殿下左右,殿下他心念堅定,或許有時顯得太過執着了。”
“……”浮瑤眨了眨眼,歪着頭看他,神情不解。
她生得明豔昳麗,凡桐不敢與她對視,在腦中醞釀許久的話到了嘴邊莫名有些詞不達意:
“我想提醒姑娘,太子殿下他或許并不像姑娘想象中的那樣。無論如何,還請姑娘考慮清楚,是否真的做好了要留在殿下身邊的準備。”
太子殿下或許并不像姑娘想象中的那樣。
儲君之位雖是位高權重,卻也危機重重,若沒有堅毅狠戾的決心和酷烈強硬的手段,焉能彈壓臣下、坐穩這個位置?
蒼梧清此人,絕非你想象中的那樣,光風霁月、光明磊落,你要小心。
……
短短一日,她已從兩個人那裡聽到了相似的話。他們一人是她的至親兄長,一人是自小伴蒼梧清長大的貼身護衛,竟不約而同對她說出相似的話,是想提醒她什麼嗎?
“這世上的人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我親眼所見。”浮瑤笑了笑,不以為然道:“太子殿下為人如何、對我如何,我心中自是清楚明白。凡桐大人請放心,我既決定要嫁給殿下,自然是深思熟慮過了,能伴随殿下身側,是我的福分,我不會辜負殿下的深情厚愛。”
“我不是這個意思。”凡桐聽她如此說,一時心急口快,脫口而出:“我是擔心你——”
“?”浮瑤迎着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擰緊眉心。
“我的意思是,”凡桐自知失言,輕咳一聲,定了定神正色道:“姑娘若是想好了,便該安下心來,一心以太子殿下為先,莫再理會旁人。太子殿下手腕強硬,若是被他察覺姑娘有了旁的什麼心思,恐怕會再次用上那些離經叛道的手段,強留姑娘在身邊。”
“再次?”
凡桐:“總而言之,對你來說,并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