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瑤“啊”了一聲,疑惑道:“不是夢?那又是什麼。”
蒼梧清這才慢悠悠轉過身來,赫然露出一張和夢境中的異獸一模一樣、猙獰恐怖的臉。
“啊——”浮瑤悚然大驚,尖叫着睜開眼睛,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蒼梧清不在,猙獰的巨獸也消失了,坐在她床邊是祥樂,正拿着帕子替她一點一點拭去額上細碎的冷汗。
都是夢……都是夢境罷了。
她深深閉了閉眼,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仿佛這樣就能消除心底的恐懼、疑惑和對蒼梧清莫名的愧疚感。
夢都是假的,她沒有因為和蒼梧淮成婚而歡喜、沒有對蒼梧淮産生一星半點的愛意,更沒有什麼從天而降的洪水以及長着太子殿下的臉的巨獸……
都是假的,不必害怕……
她勉強定了定神,問:“祥樂,是什麼時辰了?”
“已經中午了,”祥樂憂心忡忡地望着她:“奴婢見姑娘在睡夢中眉頭緊鎖,是做了噩夢嗎?”
浮瑤深深閉了閉眼,一言不發,隻輕輕點了點頭。
祥樂溫聲安慰:“夢境而已,做不得真,姑娘無需在意。”
浮瑤點點頭,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問:“這個時辰,太子殿下可在東宮?”
因着方才那個夢,她想起來了,在自己的記憶中,啞奴确實是曾經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鬟,可她為何又會淪為東宮罪奴?
她想要面見蒼梧清,求解此事。
祥樂:“最近朝中局勢有變,殿下交代過這些天怕是不得空閑來看姑娘,特意囑咐奴婢好生伺候姑娘,也說了姑娘若是閑暇時,可在東宮随意走動,也可以時常前去雪瓊院陪伴你的兄長。”
浮瑤聽了,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匆匆梳洗完畢卻沒有馬上去雪瓊院,而是吩咐祥樂把啞奴帶來。
祥樂撇了撇嘴,不樂意道:“姑娘對她也太親近了些,且不說她到底是不是姑娘曾經的婢女,她如今的身份的的确确是東宮最微賤的末等宮女,怎麼配進來伺候姑娘?”
祥樂看起來格外排斥她與啞奴親近,浮瑤心中明了,嘴上隻是覺得淡淡道:“不是近身伺候,我隻是有幾句話想要問她。”
話剛出口,她就察覺到不妥——在這凝香院裡,她才是主子,怎麼竟要向宮女解釋自己的意圖?
她是何時變得這般拘謹怯弱、任人拿捏了?
許是察覺到她忽然變冷的臉色,祥樂不敢在說什麼,隻好不情不願去帶了人來。
啞奴一見到浮瑤就很是激動,飛奔着撲上前來,卻被祥樂攔住:“當心别沖撞了姑娘!”
“無妨。”浮瑤本揮手示意祥樂退下,可對方偏偏以姑娘身邊不能沒人伺候、否則太子會怪罪為由強行留了下來。
異樣的感覺越發強烈,浮瑤忽然産生一種“這裡的人不是來照顧她的,倒更像是來監視她、控制她”的感覺。
可眼下無暇深思,也不宜與她鬧起來,浮瑤便不再理會祥樂,隻轉頭對啞奴道:“過去的事,很多都模模糊糊的,我叫你來是想問問你……你當真是從小與我一起長大的白鹭?”
啞奴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淚水簌簌流下。
“難怪,我一見你便覺得親近。”浮瑤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可是……為什麼我對你毫無印象呢?”
啞奴像忽然受到刺激似的,猛地跳了起來,指了指遠處的東宮方向,又指了指浮瑤,手腳并用開始胡亂比劃。
一番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可惜浮瑤根本看不懂。
“你會寫字嗎?”浮瑤扶着額頭,輕聲細語,生怕吓到了她:“不如你把知道的寫下來給我看?”
方才那一套肢體預言,她委實看不懂。
可是啞奴聽到寫字二字,失落地低下了頭,半晌才搖了搖頭。
祥樂見縫插針道:“奴婢看她前言不搭後語,姑娘還是别跟她浪費時間了。”
啞奴口不能言,也不能識文斷字,短時間内是問不出什麼了,浮瑤雖然心中着急,卻也沒有辦法,隻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頭對祥樂道:“祥意既然出去了,我這凝香院便空了一個貼身宮女的位置,勞煩告訴總管一聲,也不必安排新人,便讓白鹭頂了祥意的位置進來伺候吧。祥樂,以後你多帶帶她。”
“她這粗手笨腳的模樣,能伺候得好——是,奴婢這就去安排。”祥樂心中雖然心有不滿,可眼角的餘光一不小心瞥見浮瑤的臉色,不由得悚然一驚,恭恭敬敬地應了下來。
不知怎麼的,平日裡性子和順怯弱的硯姑娘今日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