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奴既然做了貼身侍女,再叫啞奴未免不太好聽,浮瑤把她的名字改了,索性叫回了白鹭,還吩咐祥樂拿了一套新衣服給她換上。
“且先下去梳洗幹淨,稍後随我去雪瓊院看看哥哥吧。”
白鹭捧着新衣服,既是感激又是激動,鼻子一抽一抽,圓溜溜的大眼睛裡“啪嗒啪嗒”直掉眼淚。
看着她那副模樣,心底莫名酸楚難當,浮瑤勉強笑了笑,伸手把她拉到身前,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淚水,笑道:“好端端的,哭什麼?快去梳洗打扮吧。”
白鹭臉上的黑灰被淚水沖開,抹開一道斑駁痕迹,她用力點點頭,抱着衣服咿咿呀呀了一番才跑了出去。
她嬌小靈動的背影在眼前一閃而過,浮瑤心底一聲歎息——白鹭若不是啞了,定是個能說愛笑的姑娘。
*
初秋新雨,空氣濕潤微涼。
浮瑤來到雪瓊院時,隐約感覺到這裡已經與昨日不太一樣了。院子裡安安靜靜,灑掃的丫鬟宮女靜默無聲,房門外站着兩個不苟言笑的東宮侍衛,氣氛莫名顯得有些壓抑。
好在那兩個侍衛并未為難,見她來了,隔着老遠就恭恭敬敬地讓出房門由她進入。
凡桐說這幾日朝中有包藏禍心之人蠢蠢欲動,所以會給各宮加派看守的人手,戒備森嚴,想來是因為這個原因,雪瓊院才多了兩個值守的侍衛吧。
浮瑤沒有多想,推門入内。
硯茗珂恢複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快,一夜未見,已經能起身走動了。浮瑤走進來時,他正背對着房門站在窗邊,身形挺拔,長身玉立,一言不發,頗有出塵之勢。
“哥哥。”浮瑤快步走了過去,随手拿起一件披風披在他身上,秀眉蹙起,憂心忡忡道:“哥,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呢,窗邊風大,怎麼就起身了?”
“瑤瑤來了啊。”硯茗珂笑容輕淺,回過頭來漫不經心道:“這裡涼快,吹吹風能讓頭腦保持清醒,更容易集中注意力思考一些問題。”
浮瑤撇了撇嘴:“哥,你還病着,哪有這麼多事需要想?還是先好好休息養傷吧,免得又倒下了,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隻管問我便是。”
硯茗珂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你哥我哪裡就這麼脆弱了?而且我的問題,問你你能知道嗎?”
浮瑤撅着嘴,抱着雙臂,不滿地嬌嗔一聲:“哥哥你瞧不起人!”
“哈哈!”硯茗珂笑出聲來,揉亂她的頭發:“這才像你,昨日那個拘謹怯懦的瑤瑤,當真讓我很不習慣。”
“昨日太子殿下在嘛,當着殿下的面,肯定要規矩些。”
硯茗珂:“你很怕他嗎?”
“唔……”浮瑤被他問住了,頓了半晌猶豫道:“倒也不是怕,隻是殿下重規矩禮法嘛,在他面前自然要注意一些……”
可是真的隻是如此嗎?
太子殿下對她很好,可與他在一起時,對方身上與生俱來的赫赫威壓總讓她覺得緊張、不安和膽怯,神經無時無刻不在緊繃着,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惹殿下不悅。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連空氣都比别處焦灼許多。
她近乎本能地敬仰他、戀慕他,可細細一想,她對他的愛慕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好像她活着一天,就必須無條件喜歡他、順從他。
這種感情自然而然地紮根在她的靈魂深處,平淡、不起眼,卻又難以忽略、無可抗拒。
從前她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自從昨日與蒼梧淮重逢,她才發現,她對蒼梧淮的感情更加熾烈生動,在他閃身而出離開凝香院的刹那,她竟生出了難以啟齒的不舍和留戀,聽見他回過頭來對她承諾會再來找她時,心底竟産生無法忽視的欣喜個雀躍。
……相比太子殿下,她好像還是更喜歡和蒼梧淮相處吧……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喜歡嗎?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冒其,浮瑤忽覺頭疼欲裂,腦中倏然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不……不對,這是辜負、是背叛……
那道聲音厲聲斥責她,每一個字音都像是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一樣清晰:“硯浮瑤,太子殿下才是唯一值得你喜愛和托付終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