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惜無聲地望着冬日高遠的天空,思緒飄搖般落不到實處,耳邊傳來少年仿佛哄人般的聲音。
他說:“夏知惜,聽說過龐加萊回歸定理嗎?”
夏知惜一愣,搖着頭說:“沒有。”
對面那人用那冷質的聲線,輕而緩的說着:“假設某系統在一個設定固定的有限空間内,同時在牛頓力學原理的演化下,經曆一個沉長的時間單位,那麼該系統,一定會回歸無限接近其初始布局的狀态,并且在固定空間毀壞前,必定會無數次經曆該時間單位。”
夏知惜皺着眉,腦瓜子進進出出這一串術語,沉默片刻:“聽不懂,要是你想安慰我,能說得簡單點嘛?”
聽筒傳來很短的氣音,沈谕瑾好像笑了下:“就比如說地球是一個系統,存在于宇宙這個有限空間内,在宇宙奇點大爆炸後約三億年在宇宙的氣團與星雲的運動中形成,又在億萬年後消亡,但在經曆不知多少時間後,地球會再次存在于宇宙中,隻是與上一個時間單位的地球,存在細微的差别,可能是位置存在偏差,也可能是質量存在偏差。但地球存在于宇宙,這個事實會一直上演。”
“也就是說,宇宙中發生過的事,早已循環重演過千千萬萬遍,就像你和他的相遇相伴一樣。無論如何,這段時光,在某未知的過去或未來,它都存在。”
那冷質的嗓音,低柔得宛若無數次自言自語:“過去、現在、未來的區别,隻是一個頑固而持久的錯覺。*脫離時間概念的限制,實際上你們相伴的時光為無限長。所以,在往複的時間單位裡,你們會再次相遇,他依舊存在,你們仍然相伴。誕生于宇宙中的思念永遠擁有着回響,這麼想想,是不是不太難過了?”
呼吸中的白汽飄散開,夏知惜愣愣聽着沈谕瑾那冷淡懶散的聲音,透過電磁摩擦出顆粒般劃過她的耳側。
“我們仍然相伴,誕生于宇宙中的思念永遠擁有着回響。”夏知惜無聲呢喃。
沈谕瑾握着手機,擡頭看着宴海陰陰的天空,不遠處一道金光破開細縫,像是要放晴了,聽筒靜下幾秒,突然傳來低而壓抑的嗚咽,抽泣般悶着吸氣。
沈谕瑾神色怔住,眼睛微睜,意想不到又有些無措:“别哭啊,我不是想惹哭你才說的。”
夏知惜不顧是在行人來往的大街上,蹲下身子埋着頭,見壓抑的抽泣給聽見了,也不再捂着嘴,細細吸着氣,憋了一會,又忍不住帶着哭腔說:“怎麼辦,我好像忍不住。”
沈谕瑾聳了下眉,像是哭笑不得,懶洋洋地回她:“嗯,既然忍不住,那就哭吧。”
夏知惜握着手機,聽着對面人的呼吸聲,其實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忍不住,眼眶像年久的水龍頭,完全不受開關控制地滑出點滴淚水,浔南濕冷的空氣在抽噎吸氣時灌進鼻腔,冷生生的,鼻子眼睛一起發痛。
這場哭泣不知延續了十幾分鐘還是僅僅幾分鐘,電話兩端的人,一個哭泣着,另一個靜靜地呼吸着,陪伴着哭泣的人。
直到夏知惜被路過的熱心大媽拍了拍肩膀,擔憂地問了好幾聲‘妹妹哦,你沒事吧?要緊不要緊?’,夏知惜這才不好意思 地站起身子,吸吸鼻子,向大媽擺着手說‘沒關系。’
夏知惜告别大媽,往另一條街巷走,走出十幾步,低頭一看,發現通話還沒結束。
不好意思連着片地湧上心頭,又因為對方那理論性強,還莫名爛漫,難得很長篇大論的安慰話,忍不住彎起眼睛,她喊了聲沈谕瑾的名字,笑着說:“謝謝。”
聽筒對面沒有應聲,就在夏知惜以為沈谕瑾沒有聽時,那頭傳來很輕的呢喃,像是在說‘我才是。’
那呢喃太小聲,夏知惜沒聽太清楚問他:“你說什麼?”
“問你什麼時候回宴海。”沈谕瑾懶洋洋說。
“大概後天下午。”夏知惜不疑有他,乖乖回答。
紀暄研怕夏知惜去完寵物公墓後,情緒不穩定,所以特意把周五周六的假都請了,連着周日讓她緩緩。
夏知惜其實隻想請一天假,畢竟她不覺得自己會那麼脆弱,但她看着因為提及十二月那場意外,紀暄研依舊心有餘悸的表情,又想到十二月初那場母女對話,隻是沉默着點頭。
心裡上的坎,說着要跨,其實夏知惜也清楚,那不容易,隻能慢慢來。
“好。”
夏知惜聽着對面那人很輕的呼吸聲,莫名想着,今天好像聽了很久他的呼吸聲,都快能聽出和别人的不同了,沒忍住就笑了一聲。
“怎麼了?”沈谕瑾問
夏知惜才不會說,莫名很變态,她笑着:“沒什麼,沈谕瑾,我們後天見呀。”
沈谕瑾輕笑一聲:“快一點了,吃飯去吧,挂了。”
夏知惜應了一聲,對面這回很幹脆地挂斷了電話。
夏知惜看了眼手機,已經十二點四十了,她今天還有個地方要去,現在确實需要吃飯去了。
夏知惜捂住餓得都要咕噜叫的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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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四十,何氏心理咨詢所。
夏知惜從咨詢所的正門進去,發現前台坐着的小姐姐,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位,愣了下才靠過去。
前台小姐姐也熱心,見她過來,打量了一眼,覺着面生,就挂着笑問她;“小妹妹,你來有什麼事嗎?”
夏知惜:“我來找何老師。”
前台小姐姐慣例問她:“有預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