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時間,我都搞不懂,你為什麼要用攝影做掩飾和我交朋友,在你說出攝影是不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我确實很難過,但是我更奇怪你為什麼要和我交朋友了,因為你其實很讨厭我?”
“但是,那段時間,我其實很少能和别人談論攝影的話題,你願意坐着似懂非懂聽我講拍攝技巧的時候,我還是很開心的。”
季争渡有些動容地看着夏知惜,這情緒還沒緩和多久,對方下一句卻讓他如墜寒潭。
“不過,現在想到這些隻會讓我惡心。”
“你!”季争渡瞪着眼。
“我發現,你可能确實不是因為讨厭我才和我交朋友的,你隻是很好奇,為什麼一個小三的女兒,在搶了别人的家後,還能那麼幸福,被保護得那麼好。”
“你隻是好奇,我和你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對吧?”
季争渡面色發白,他在這一刻才徹底清楚,夏知惜好端端和他絕交的理由是什麼。
季争渡在夏知惜那平和而平靜注視着他的眼神裡,嘴唇微顫,嗫喏着說:“不是的,我沒有那麼想了。”
“沒有那麼想了,”夏知惜輕輕笑了下:“你明明在高一四月的時候還那麼想呢。”
季争渡看着夏知惜,無力争辯般張着唇,最後隻是氣憤般說:“是程知意和你說的嗎?”
夏知惜看着還在推卸責任的人,很輕地閉了下眼,毛孔裡像是再次冒進浔南四月的潮濕氣,淋漓的水珠順着身側瓷磚湧潮般滑落,她聽着緊貼耳際聽筒裡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的女聲,蹲在門邊略顯茫然地看着身邊拽着她手臂的女生清秀的面龐。
室内門縫透出的對于她和她媽媽身份污蔑般的話,還在或明或暗地進行,最後通話在對面那人沉默後的一句‘我覺得她們母女倆更像被你爸騙了’的話語中挂斷,而後是男生的罵罵咧咧伴随一聲巨大的物體落地撞擊聲。
夏知惜懵然地被拽着手臂拖走,待到一處安靜的屋子裡後,身邊那女生看着她皺了皺眉,撩了下褐色的卷發,冷哼一聲:“夏大小姐,你可真是個傻的,還是多長點心眼吧,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啊。”
夏知惜低頭有些愣,還是沒回神。
女生沉默一會說:“我靠,你該不會哭了吧?”
夏知惜這才回神,沖她搖搖頭,女生看她幾眼,嫌棄地擺擺手,走人了。
夏知惜思緒回籠,輕吐一聲氣:“你管是不是程知意說的,那時候我們也認識快四年了,你要是真的把我當朋友,你不會主動問我一句,而是一直聽信别人的?你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我,也沒有尊重我啊。”
季争渡像是從這平靜卻宛若裂帛般的話裡聽出些什麼,他往前靠了靠,有些着急:“我是因為以前在雲城就認識程知意,他說得太真了,一直騙到我,他還有他媽當初要和夏叔訂婚的新聞報紙,”
夏知惜表情沒變,像是絲毫沒有動搖。
季争渡話語頓住,嗓音顫了下:“我承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夏知惜,我不需要你也喜歡我,我們就繼續做朋友吧好嗎?”
季争渡咬着牙,眼眶泛紅,喉間泣血般擠出:“求求你了。”
夏知惜看着季争渡第一次這麼狼狽的面容,心下對他們友情的終點感到難過,她搖了搖頭,很直接地給季争渡,和他們四年的友誼判決死刑。
她勾了下嘴角,像是苦笑一樣:“你還是不懂,我為什麼要和你絕交啊。”
季争渡睜大眼看着她。
“也對,就像我不懂,為什麼你雖說是季家名正言順的下一任繼承人,卻還是在意私生子的身份,甚至對也是‘私生子’卻被周圍保護得很好,心安理得占據一切的我好奇到主動接近我。”
“你也不懂,我到底是為什麼生氣啊。”
夏知惜對上季争渡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我對你用看待幸運的私生子的眼神看我,沒有任何想法。我無法忍受的是,把你當做朋友,很好的朋友,好到帶你回家的自己,好到把你介紹給我媽媽的自己…,我居然帶回來一個,用看待小三的眼光看待我媽媽的人。”
夏知惜說到這情緒劇烈波動,她眼底泛着水光,嘴中的犬齒很重地切了下肉,她深吸一口氣。
“你不知道,在知道你是那種想法的時候,我有多後悔當初和你交朋友。”
這話太重了,重得直接否定他們過去的四年,否定過去無數個對他們來說都很開心的時光。
季争渡有些受不了地喘了口氣:“你别這麼說……,我,我,我可以和紀阿姨道歉的,我會道歉的。”
“不需要,”夏知惜看着季争渡同樣被傷到的表情,移開視線,心下毫不痛快,她垂眼看着面前茶湯倒映出的她光潔的下巴,有些恍惚地覺得,有點累。
她有點想沈谕瑾了,連同想念出門前和他的那個擁抱。
她吐了聲氣,擡頭繼續看着季争渡,盡快結束談話吧,刷題等他,時間會過去得更快吧?
“季争渡,”這是談話見面後夏知惜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季争渡愣怔怔看過去。
夏知惜嗓音帶着本身就有的輕柔,和她的臉一般,不深入接觸,總是給人無害而乖巧到沒主見的錯覺。
她用那輕柔的嗓音說:“我媽媽和我爸離婚不是因為發現自己被三,她和我爸是名正言順的戀愛結婚。我很少見我媽媽哭,其中一回就是她知道姓程那兩姐弟後的事,之所以離婚,隻是因為我媽對我爸徹底失望了。”
“我媽媽一直都是個很要強的人,所以,你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湊到她面前,我不想她再因為這件過去很久的事傷心。”
“你不要讓我徹底讨厭你。”夏知惜看着季争渡含着傷心的眼神,頓了下還是認真說:“你要是敢湊上去,讓我媽媽原諒你,我一定會和你打一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