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帳簾,恒峥已将官服收整妥當挂在馬背上,率餘下兩千騎兵朝銘縣出發,而恒木則帶三千兵馬先行趕往埋伏圈。
恒峥行至半路,放緩速度讓士兵暫且原地待命,僅領了一行二十人的親衛,向西南而去,就在他有些擔憂之時,柳念單騎出現在視野中,彎着眉眼與他相望。
待柳念靠近,兩人未下馬交談,恒峥伸手扯下包着官服的布包,遞給柳念,卻在對方觸到的那刻,不願松開捏住布包的手,他神色難得緊繃,喉頭滑動忍不住開口。
“還是換個人吧。”
柳念使了些力道抽過他手中的包裹,與他拉開寫距離,搖頭。
“尋常士兵身型高大,扮上也不像刺史大人,努忽力豈會如此好哄騙。”
“那你騎馬當心,萬事以自己為先,切莫逞強。”
柳念知恒峥牽挂自己,大戰在即,她也怕影響到他的狀态,便乖乖點頭。
“你也是,平安歸來。”
話畢,恒峥将二十親衛留給柳念,策馬離開。
柳念在原地将大紅官服套上,她此番計劃扮作魏懷明本人,魏懷明身量不高,且有些瘦削,營中男兒都與他的身型有所差距,柳念铤而走險親臨戰場,撒下最重一劑誘餌。
恒峥将兩千騎兵以小隊正三排、豎三列,大隊包含六組小隊的方陣隊形排開,兩千騎兵呈現出上萬士兵的密集與宏大。
前排三組大隊統一負重甲與盾牌前行,馬匹蕩過之處,塵土四散飛揚,兵甲摩擦間金器鳴響,分外聲勢浩大,後排一衆騎兵陣型分散,間距拉開,雖非正面強攻,但也不能讓那城樓之上的丹部知曉真正的出兵人數。
若要想引得努忽力進入埋伏圈,誘他的戲碼便要做得十成十相像。
恒峥鳳目淩然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披鐵甲戰袍,行在隊伍最前列,身側有盧昭陽伴行,由遠及近像銘縣城靠近。
城樓上的丹部探子,見着盛朝大軍滾滾而來,為首的兩位男子銳利不凡,無端使他寒毛豎起,腦後生汗。
恒峥示意旗牌兵揮旗停住隊伍,自己馭馬向前,手中的長槍直立,于馬背上高聲詢道。
“努忽烈何在?”
隻見城樓之上一身近九尺橫肉起伏,面容四方卻顴骨奇凸地彪形大漢搡開身前兩位親兵,站上前來。
“城下何人?敢直呼我的名!”
這是盛朝一衆士兵第一次見到丹部名将努忽力的真容,瞬間知曉了此人傲氣的緣由。
努忽力的聲音不甚明亮,嗓子裡像是混有砂礫在摩擦,發音生硬而奇怪,聽着便叫人不寒而栗。
恒峥面色淡然,毫無懼意,鷹隼般地眸緊縮,洪亮道出。
“盛朝守捉使恒峥,奉命前來取你狗命,如何?敢不敢出城與我較量一番。”
努忽力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發出枯鳥嚎鳴似地恐怖笑聲,嘴角跟着向一側提去,頗有些不屑。
“盛朝豎子莫要狂吠,待我下來,便是你的死期!”
身側親衛有心阻止,又不敢上前,猶豫間努忽力已急步走下城樓,跨上與他共同征戰過四方的哈戎名馬,親衛隻得匆忙将他的彎刀送來。
努忽力喊出一聲丹部語,城門驟然被守将拉開,他一夾馬腹,沖殺出去。
恒峥在城門打開的一瞬,揮鞭策馬預要迎戰,盧昭陽靠近他,有些擔憂出聲。
“表哥,你重傷才愈,要不還是我上吧!”
努忽力可是丹部名将,戰場上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人物,可不像山匪頭子那般好對付,恒峥不忍盧昭陽涉險,出言拒絕。
“我心中有數,昭陽你留意城樓動向即可。”
恒峥此番并非為了要與努忽力一較高下,而是為激起他好勝興緻,再引他追入有大軍把守的埋伏圈。
恒峥挺立胸膛,将手中長槍從慣用的右邊換到左邊,策馬迎頭而上。
馬匹奔馳,朔風貼面頰掠過,彎刀與長槍相擊,鐵器猛烈發出清冽之聲。
努忽力這一刀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震得恒峥自左手掌心沿手臂而上發麻發疼,一直蔓延過整個左臂,胸腔都跟着顫了顫,幸好他提前倒換過手,否則那右胸口位置的箭傷定然會崩裂。
恒峥定了定神,努忽力看着他咯咯陰笑,好似發覺恒峥是個極有意思的對手,接着又是一記橫刀破風劈來。
恒峥心知拖延不得,幾招之後便是一副不堪受力的模樣,一味躲避退讓,這番姿态果真激起努忽力更要砍殺他的興趣。
但怪就怪在,恒峥若是真的戰力弱,也不會次次都能躲過砍來的彎刀,努忽力很快便瞧出端倪,憤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