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毒辣，恒峥汗津津地費力應對，逐步熟悉努忽力的招式後，立即以攻為守，長槍像是自手心長出的靈蛇，耍得得心應手，挑、刺、勾通通招呼對面的努忽力。

終于，是讓恒峥尋得空子，擡腳蹬上馬背，借力飛身猛然朝對面刺去，這一記十成十的力道将努忽力狠狠刺倒在地，口中瞬時嘔出鮮血。

努忽力将那口血淬進黃土裡，咧着嘴仰躺在地上，渾身氣勢不減，毫無敗仗之姿。

“爾等豎子，能在我手裡挺過百十個回合，也算是我努忽力戎馬半生遇到的勁敵了。”

恒峥面無表情地收槍，居高臨下看着努忽力，便是此人，每占領一座城池、一方部落就會屠盡城中青壯，連稚童也不曾放過。

殘暴至極之人，恒峥豈會給他半分好顔色，且還要在他死前給出最為沉重一擊。

柳念此刻已到了山頭上，站在一衆盛朝士兵身後，然她一身紅裝發絲飛揚，顯得格外明顯，恒峥提槍指去。

“瞧，那位便是你緊追不放的刺史大人。”

努忽力視線順着那個方位掃去，看見的是柳念那張俏生生地臉龐，頓時驚怒四起，癫狂地不斷拍着身下的土，面目猙獰掩在黃沙裡。

“竟......是個女人，是個女人！你們刺史何在？！”

恒峥嗤笑。

“刺史大人怎會以身犯險，你這等人居功自傲，自然便要以此算計一番，你挖空心思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此回着了道吧。”

努忽力因憤怒面色始終漲紅着，有些不敢置信，他的大意、他的驕傲，竟是造成此回失敗的緣由。

他再次跌坐在地上，似哭似笑，像個犯下父母難以饒恕地錯誤的孩子，颠三倒四喃喃自語着周圍人聽不懂的話。

戰場已近尾聲，恒峥不再搭理努忽力，三兩下将他捆綁牢實，一把将人提起來交給副将，待清理戰場後，将這名丹部唯一的存活者帶回。

盛朝士兵此番戰役因絕佳計謀均絲毫未傷，趁熱打鐵，恒峥安排盧家兄弟二人率軍返回銘縣，收拾城内餘下殘部。

銘縣内的探子得知努忽力戰敗，已被盛朝俘虜，丹部一衆如同柳念料想般棄城而逃，但撤離時卻喪心病狂地在整個銘縣放了火，最後從他們來時的北門逃去北地深處。

盧家兄弟趕到時，城内已火光沖天，雖未費一兵一卒，銘縣回歸盛朝，但縣城此刻的狀況慘重，二人率軍進城，滿目哀鴻遍野，就連見慣生死的一衆士兵都遍體生寒。

原先銘縣最為熱鬧地街市正中被挖掘出一方巨大萬人坑，自丹部進入銘縣後，每日都有數以百人遭到淩虐屠殺。

萬人坑的一側是男子屍首，另一側是女子屍首，雖未有明顯界限，但從面目衣着便可粗略分辨出。

男子那側的屍首比女子高出數丈，成年居多，稚童瘦小地屍身被擠壓在角落，看得盧昭陽滿目赤紅。

坑内的屍首殘缺，大部分都不留全屍，或少隻胳膊或少隻腿，或無頭隻餘屍身，還有從頸部斜着砍入将人劈成兩半的，攔腰砍斷的......

女子年紀鮮妍卻衣不蔽體，露在外面的皮膚紫黑一片，甚至有被烈火炙烤過的痕迹，多是生前受過虐待後痛苦而亡的。

萬人坑的坑口開敞，因每一日都會有新鮮屍體填進去，故而未做任何遮掩，最底下的部分在高溫下已經腐爛發臭，蒼蠅蛆蟲自下而上密密麻麻覆在屍體上。

城中火焰還在燃燒，盧家兄弟帶着士兵們奮力奔于各坊撲火，幸存得救的百姓們被暫時安置在南城門口，有力氣的便跟着士兵一道去救火，沒力氣的就歇在此地。

這邊，恒峥與恒木已回到營地，恒峥押着努忽力去主帳見過魏懷明，魏懷明得知此戰大勝，緊繃多日的心總算是松了口氣，擺手讓恒峥将努忽力帶走，随意處置了便可。

恒峥卻敏銳察覺到刺史大人有些恹恹地，全然不是勝仗後的模樣，但他也不能逾矩去過問，颔首鉗着人退出主帳。

柳念先前便跟着大隊人馬回到營地，此刻正與恒家衆人待在一處，恒峥将努忽力關押妥當後，過來與大家彙合。

他身上的血腥混合着汗味，怕熏着她，進帳也未往柳念跟前去，而是遠遠站在帳口。

柳念看向恒峥的眼神剔透明媚，一見他便詢問。

“刺史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那努忽力？”

其餘衆人也好奇看向他。

恒峥望了眼帳外，輕窒一瞬，才道。

“大人讓我自行決斷。”

恒木聞言凝眉，又是一副有些苦大仇深地樣子，心中暗自琢磨，這努忽力定然是留不得，但此人造下的罪孽太多，也不能讓他輕易死去，須得死在銘縣百姓面前，死的讓百姓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