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時,盧家兄弟一身疲憊,風塵仆仆趕回營地,着急找尋恒峥。
顧不上面容儀态,頂着兩張火燎過的黝黑臉,一進帳就停在恒峥面前,叨叨起來。
“表哥,混賬丹部撤離時四處縱火,把銘縣燒掉了一大半,我們将火撲滅後暫時安置了百姓,你都不知道這些畜生們做了何事......”
盧屹言将銘縣如今的狀況原原本本告知于衆人,帳内氣氛逐漸沉重。
還是柳念反應過來,柔和開口提醒。
“你二人莫要在這兒耽擱太久,盡快将此事與刺史大人彙報一聲。”
恒峥指了指兩兄弟面上的污漬,柳念卻上前按住他的手,提也不提讓二人淨面的事,目送盧家兄弟匆匆出帳。
帳内依舊氣氛低迷,一向淡然地恒安,此刻面色極為難堪,垂在兩側的拳頭無意識地越攥越緊,腮骨橫張,低聲怒道。
“我要将那努忽力五馬分屍,鞭屍示衆後再将他砍成肉泥,最後喂狗吃!”
恒木緊緊捏住恒安的手臂,安撫兒子的情緒,自己何嘗不恨努忽力恨得咬牙切齒,毀他家園,殺他鄉衆,緻使他恒家流離失所,此番努忽力落在他們手裡,定要償還盡生債與死債,才能告慰銘縣地下的數萬萬計亡魂。
柳念掃過恒家父子,重新回到座位上。
同為女子,方才聽過盧家兄弟的話,柳念遍體生寒,不敢去想月餘之前的銘縣是怎樣鮮活,那裡的人事物都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先接觸到的,熟悉地街坊,鮮妍地姑娘,都不複存在了。
哪怕是得以幸存下來的人,也難以回到從前,那一道疤,那一根刺,留下的印記永遠不會自心底磨滅。
柳念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安撫生者,盡量讓努忽力将犯下的罪孽償還,她藏好自己的情緒,淡淡開口。
“死前再幫我做一件事吧。”
柳念打開自己帶來的包裹,将裡面的那一件紙甲取出,展示給帳内衆人,遂道。
“這是我與家中諸位一同研制的紙甲,與以往将士們用的铠甲不同,它更輕巧靈便,也更為柔軟,将士們佩戴會比之铠甲舒适,但它卻能抵抗鐵質地刀槍劍戟各類兵器,與铠甲發揮出同樣的功效。”
柳念随之将手中的紙甲遞給恒木,由他一一傳下去觀摩。
這套紙甲是柳念研制的第十版了,在洪縣家中時,她請程舉磊幫忙采買了目前市面上所有的紙,又拜托擅長工筆畫的盧雲舒描繪出紙甲樣圖,幾番試驗後,選了三種最為柔韌地紙張去找了何晏芳,由何晏芳領着縫制出紙甲。
後續又與啞巴大叔進行實戰試驗,不斷調整紙張數量,縫制方式等技術問題,磨了十版才在攻打銘縣之際定下最終版,剛好由她再帶來軍營試驗一下。
紙甲已繞過一圈,停在恒峥手中,柳念彎眸朝他走去,在他身邊站定,才道。
“我想由努忽力作為活靶子,試試這紙甲的效果,如何?”
恒峥也好奇這輕飄飄地紙做出來的甲究竟能有多大能耐,收緊手中的紙甲,眉峰一挑道。
“就照念念說的辦。”
就在柳念遂了心願之時,盧家兄弟二人重返帳中,便聽見她接下來的一番話語。
“待試驗完紙甲,銘縣那邊也約莫安置好了鄉衆們,就該正式處決努忽力了。”
恒木點頭,但頗為憂慮。
“不知該如何處置努忽力,才能使鄉衆與刺史大人那邊滿意啊......”
柳念面色如常,接下這話茬。
“我有一拙見,即将那努忽力在銘縣衆目之下以跪姿,缢首之。死後,鞭屍萬下,是為枉死在萬人坑的每一位鄉衆,最後割下他的頭顱,将軀幹與頭顱分别懸挂在銘縣南北城門之上,讓他死不瞑目,永不得超生,讓他眼睛看得見家鄉,但身軀卻永遠回不去,留在大盛國土内受盡侮辱,遭百世唾罵。”
柳念語調平常,似乎她口中所說的并非什麼酷刑,而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地小事。
恒家一衆聞言,不由得縮了縮有些冒寒氣兒的脖頸,不過此法确能在最大程度平息民憤,努忽力也該受此般下場。
還不等恒木與恒峥開口,恒安就按奈不住地拍着身前的桌子大聲說好,十分贊同柳念的方式。
恒景慢條斯理起身,拍了拍弟弟恒安的腦袋,也一道贊同,心下對這位弟妹愈發佩服,幸好柳念不通醫理,不然還能變着法兒的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