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塊用起來十分不順手,砸了幾下就脫手,眼看要把人疼醒。
居白皺了皺眉,從殘破的書包裡抽出魏青送他的聖誕禮物,這是一棵由長長的尖細的鐵錐和一些塑料片、泡沫球、彩紙等組成的聖誕樹。
男人快要醒了。
居白捋下那些雜物,這棵聖誕樹就變成了一柄金色的利劍。
居白沒有猶豫,沒有驚恐,直接用盡全力将指頭粗細的鐵針插入對方的心髒,等到對方徹底沒有反應後,他用他學到的生物知識對王瘸子進行判斷,确定他是死透了,開始考慮怎麼處理血迹與掩藏屍體。
他看過刀疤臉和他父親處理,都是先大火煮透了,再把肉塊分給那條狗吃,剩餘的骨頭全都扔到河裡,但凡有人問起失蹤人口,村民們總是衆口一詞——“不曉得,可能被山上的老虎吃了吧,俺們這邊山上有各種老虎狼啊之類的……”
居白思索着,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沒有恐懼。
他想起班上的女生們互相聊天,說是為了給家裡的貓吃鮮魚,親手殺掉一條魚,魚頭都斷了還會蹦,把她吓得不行,再也不敢了。
可是剛才他把粗鐵針戳進這個人身體的時候,眼睜睜看他先是疼痛,痙攣,掙紮,呼吸漸弱,胸口冒出大量溫熱黏膩的血液,甚至有些噴濺到他天使般的面容上。
居白隻會想到血液很難處理。
感情淡漠的男孩,既是學習上的天才,也是做劊子手的苗子。
他也不想殺掉他的,本來他們可以相安無事,隻要好好讓他過去,走他老師給他安排的那條路,考出去,從此跟這些人再也不見。
可是他不這麼做,他攔住他,他要讓他父親把他送給他,從此像個牲畜一樣被拴在屋裡,供人洩欲,居白怎麼可以眼看着自己的希望被攔腰折斷。
他決定了,他不走了,他要把所有人處理掉,再去找魏青,這一次,不會再有任何事物牽絆住他的腳步。
冷風一吹,居白從思索中回過神來,拔下鐵針,用男人的外衣沾幹地上的血,他做什麼事都是極為細緻專注的,處理好地面,居白站起來,一擡頭,發現就魏青站在路口,面色發白。
居白全家人死完他都不會心慌一下,偏偏看到魏青這個臉色他胃部抽痛,心慌極了,想擡步去追他,又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老師!”
居白用一種極為複雜極為不甘極為痛苦的眼神看着他,生怕對方厭惡自己。
魏青極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腿軟,他和居白隔着一段距離,難以置信地問他:“你、你做了什麼?”
是殺人分屍還是幫人毀屍滅迹,人是不是他殺的,他一個小孩,應該是别人做的……魏青心跳極快,艱難喘息。
“我……”居白深谙人性弱點,可在他老師面前,他并不想說謊,他祈求老師的原諒:
“他想侵犯我。所以我殺了他。”
真的是他。
魏青整個人像是被重物擊中了一樣呆滞,緩了好一會才咽了咽口水勉強道:“我在學校門口等了你很久你都沒來,所以過來找你。”
他邊說邊走來,他其實還沒想好怎麼辦,他隻是不忍心看自己的學生可憐崩潰地盯着他,那個眼神讓魏青覺得,如果他轉身就走,居白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居白專注地望着他,像是不舍得錯過對方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不由自主湧出熱淚。
“老師,我不考了,我根本出不去。”
魏青的冷汗被風一吹更冷了,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互相安慰。
“說什麼傻話,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不,早就結束了。”
“居白。”
魏青正正經經喊他的大名,這時候他還記得自己作為老師的素養。
“不要因為一個人渣毀掉你的人生,他不值得,或許被發現之後你會因此坐牢,可人都會犯錯,不要氣餒,不要因為别人的錯誤放棄自己,你要好好地活,闆闆正正地活……”
魏青默念着,他隻是個普通人,被這場面吓得不輕。
他不明白自己的學生好好的會突然陷入這種境地,在所有人的默契隐瞞之下,他認為他的學生隻是生活貧困一些,在他的照顧之下一定好了許多,他不知道他的學生早就在地獄裡了。
盡管害怕,魏青還是伸手把這個孩子攬進懷裡,安撫地來回撫摸他的背部。
“沒事的,這些都是一時的,總會過去,别怕,老師在這裡。”
居白仰頭看着他的臉,那張總是蘊含着笑意的陽光面龐,此刻被吓得鬓角眉梢布滿了細密的汗水。
魏青是孤兒,被孤兒院收留,但他努力認真,積極向上,靠自己勤工儉學考上了大學,他懷揣着熱情與希望,走進深山支教,他對每一個人都很好,他腼腆而可愛,與小小年紀就一臉陰沉的居白有着天壤之别。
老師,我本來就是因為罪惡才産生的。
我感受得到你的心有多好多麼溫暖,我知道你對我的勸告有多正确,可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人到底有多惡心。
居全王瘸子都隻是罪惡的一角,這個世界早就和那些裝聾作啞的村民一樣沒救了,而我剛才的行為才是邁進了真正的正義。
你無法救我脫離苦海,因為我是罪惡本身。
我才是那個,最應該被除去的存在。
“他不會毀掉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