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證明她就快要醒了。
梁念耳邊最先響起的是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随後才是人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慢吞吞地睜開眼最先對上的是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睛,夾雜着血絲,看着有些疲憊。
“睜開眼看看人?”
男人的嗓音低沉柔和帶着點熬夜後沙啞。
“我還沒醒呢。”
半夢半醒之間,人的潛意識裡很容易以為又是下一重夢境。
她的聲音輕如耳語,被氧氣面罩一擋遠的旁人根本聽不清。
梁念皺着眉想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心電監護儀又是一陣急促的滴滴聲。手被人握住了,對方的體溫從皮膚相貼的位置傳來。
“那怎麼才能醒?”
溫暖大概總是能帶來安心的。
“我疼…”她嬌嬌氣氣地抱怨。
“哪裡疼?”
“哪裡都疼。”
話太長容易氣喘,喉嚨又幹又澀。
“睜開眼看看人?”
“不行。”
她閉着眼睛就是不睜,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沒有幹裂。
“公主都是要王子吻醒的。”
“……”
這是一段沒有被按下暫停鍵的沉默,梁念毫無察覺,還在補充:“帥的,不帥的不要。”
“八塊腹肌…”
除了湊得近的沈聿淮和梁聽序誰也沒聽見。
梁聽序也守了梁念一晚上,熬得眼睛都紅了,看起來格外暴躁一小哥,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被她醒來這幾句話搞得哭笑不得。
這場面可遇不可求,再想起她手機裡還存着的他上回運動會跳兔子舞的視頻,立馬拿出手機也開始錄像,掐着嗓子套話:“六塊腹肌的行不行?”
梁念吐字含糊:“不行~我比較挑的……”
“那實在找不到怎麼辦?”
梁念沒有回話,皺着眉像是在思考:“那就拿沈聿淮将就一下吧。”
魏冕繞到病床另一頭就聽到這麼一句。
“将就什麼?”
說話的人又睡着了。
感情就是詐個屍讓他們放個心,您老這昏迷昏得還挺禮貌,梁聽序心裡如此想到。
魏冕守了半天一句話沒搭上,又看見梁聽序拿着個手機在那晃晃晃,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在錄什麼?你姐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
也就是你付費也不能聽的内容。
估計梁念迷迷糊糊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少女貪圖帥哥美色并想索吻,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而這到底究竟構不構成騷-擾罪……
梁聽序分分鐘能給他來段“明日說法”。
但他還是決定在老人家面前給她這個色胚留條褲衩子:“她就說她疼,對,就是疼。”
沈聿淮笑了一聲。
他這一聲笑得突兀,魏冕看向他,沈老爺子也在,喝了口水也看向他。
他掩飾道:“找個醫生過來看看?”
成功轉移了兩位老人的注意力。
“對,聽序,你去喊醫生。”
“這麼睡也不是事。她心髒不好,我就說了不能讓她太累。”
魏冕越想越氣,沒有哪個做家長的能忍得下自己家小孩在學校被人欺負的火,打的不隻是梁念,還有他們魏家的臉面。
他這幾年低調行事,估計這些人已經把他當病貓了。
他們的交談沈聿淮沒有聽,眼神落在睡夢中的少女身上,她平日總仰着頭,端得是一副高傲不馴的姿态,如今舒展開的眉眼竟然透露出幾分脆弱乖巧。
他偷偷戳了戳她的沒腫的半邊臉頰,軟軟肉肉的,一戳一個坑。又很欠地伸手戳了戳她臉側的傷口,經過一晚上的發酵,顔色更深看着惹人心疼。
似乎是感受到了疼,梁念睫毛顫了顫,有即将睜眼的趨勢,沈聿淮立即将手指撤了回去,笑罵了一句:“小流-氓。”
“趕緊好起來啊……”
——
梁念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病房裡的燈光昏暗,一扭頭就是在打遊戲的梁聽序,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半張臉染上手機的熒光看着就不像個活人。
梁念痛心疾首:“你親姐姐我躺這呢,你還玩遊戲?”
“那我怎麼樣?不吃不喝在你床頭扮孝子賢孫?你可省省吧。”梁聽序的語氣略帶戲谑,“你能有什麼事,還能索吻呢。”
他的雙肩抖了一下,梁念懷疑他是在憋笑。
“你有病啊。”她張口就罵,雖然覺得哪裡不對,但梁聽序間接性發病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想動一下但全身疼得厲害,隻能作罷,擡頭看了一眼天花闆,問道:“心肺複蘇按斷我肋骨了嗎?”
“沒有。”
“那我毀容了嗎?”
“已經幫你下單了最好的祛疤膏,毀不了。”
“那…留置針呢?為什麼又打手臂上。電視裡哪個女主角不是打手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