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寒酥一頓,她想起殷爺爺在治白狸的時候,也提到過這個稱呼。
“你不是胡說八道的吧,無病無災,怎麼會連二十歲都活不了?”
溫槐序擡起他那幽深的眼眸,道:“古時候,他們是‘巫’麾下最強大的戰奴,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巫’通過掠奪他們的壽命長生不死,直至今日,這種血脈裡的詛咒還在延續。”
“巫”這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仿佛帶着某種隐秘而凝肅的意味。
“你說的‘巫’和傩師他們祭拜的‘巫’應該不是一個東西吧。”
“哦?”
“我們這兒的‘巫’叫做喚嬰姥姥,每年社火節祭拜一次,她就會讓湖水變淡,大家就靠着社火節前後這麼一點兒淡水撐過下一年。”酥餅撓撓頭,“但我小時候聽姆姆說過,沒有傩師牽頭搞這社火節,湖水也還是會每年變淡一次。”
“那你們還舉辦什麼社火節?”
酥餅咳嗽一聲,道:“這不是社火節那天聽傩師講經能領雞蛋嘛……我每年都偷着去。”
“唉……”溫槐序逸歎一聲,“等從大漠回來,我教你認字吧。學點兒正經東西,免得以後為了倆雞蛋,叫人騙了去。”
……
羊頭茶棚。
按鹽江城的常識,去一天要帶五天的水和幹糧,這點兒東西,如果省着吃,能保證人活上一個月。
祈寒酥今日和隊伍裡其他人一樣,臉上覆着一條新面紗,這是殷爺爺怕她進大漠受罪,特地買了一條輕薄通風的漠蠶紗面紗,雖然是用碎布頭拼接,但巧手繡了一朵朵小花點綴其上,配上她那雙清澄的眼眸,連茶棚裡也有不少人側目。
不過他們不敢上前搭讪,因為酥餅徑直就去了城主府的隊伍裡。
“好了,看來人到齊了,少城主,此去三天為限,若是逾期,還望派人接應。”文襄說道。
“也希望文襄大人如約能帶回那幾十車精糧。”
城主府以秦教頭為首的護衛們紛紛騎上駱駝,王琅陰沉着臉,似乎不大習慣羊頭茶棚裡駝子的膻味,就在車子轉回鹽江城時,一陣淺淡的幹橘味兒順着風飄了過來。
隻見車窗外一身素白的少女輕輕打着呵欠,一雙明眸在面紗的映襯下,
驚鴻一瞥。
王琅呆滞了片刻,直到那橘花香遠去,才問向旁邊的王管事。
“她是誰?”
王管事探頭看了一眼,道:“少城主您忘記了,她就是鎮癡寮的那女娃兒呀,前天差點被您鹵了的那個。”
“啊?”
王琅大為詫異,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望向祈寒酥那坐在駱駝山慢慢沒入黃沙中的身影,他這才想起來,數日之前,高文躍曾說過,那是他的未婚妻。
“高文躍這小子,哼。”
……
辰時三刻,鹽江城西北三十裡,無風。
不同于鹽江城外圍那一望無際的沙海,這裡巨石嶙峋,回環錯落,被成為“風石天塹”。
風滾草從砂石上碾過,撞在駱駝腿邊,被它叼起來咀嚼,完全不在乎上面幹涸的尖刺。
“我在沿途做了記号,再有兩三裡,就能找到五殿下。”文襄說道。
“那糧車可在裡面?”秦教頭問道,“小的無意冒犯,但少城主交代的事,總要問到。”
“我隻是個随隊的副官,糧車在五殿下手上,我不保證他會老老實實待在一處。”
秦教頭有些愠怒,忽然,領頭的人一驚,竟然在路中間發現了一隻大雁。
衆人取過來一看,發現這大雁脖子上缺了一塊,文襄立即道:
“這是朝廷拿來通信的大雁,如今這大雁隻是被喝了血,沒吃肉……看來不是個好兆頭。”
說到吃人喝血,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幾乎砍不死的怪人。于是立即加速趕去,不多時,便找到一個山洞……确切地說,那隻是一個避風口。
此刻那裡卻是一個人都沒有,散落着一堆篝火和一些沒吃完的糧食。
出事了。
衆人四處檢視,發現一串淩亂的腳印深入了巨石堆深處。
“該不會是去找水喝了吧?”
“這就奇怪了,進入這風石天塹的探路的,就算加上那坐不住的五殿下,也才六個人,我走的時候給他們留了足夠的水,這才過了一日……”
衆人議論中,祈寒酥下了駱駝,走入營地轉了轉,地上的紋銀水壺一共有六個,隻有一個還剩下半壺水,她拿起來晃蕩了一下,拿到鼻端下面嗅了嗅,回身問道,登時皺起眉:
“這水壺裡的水不對勁呀。”
鎮癡寮的人一出聲,所有人都回頭看她。
“這水怎麼了?”
“這不是你們從中原拉過來的淡水,這是‘詛泉’。”祈寒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