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世上最讓人放不下的,不是不愛,而是愛過。
梁仲曦大步走出宇宙愛人的時候,大概是因為走得太急,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差點還摔了一跤。
擡頭剛好的看到路燈邊上那輛薄荷綠瑪莎,還有瑪莎邊上正對着這車指指點點的路人。
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好像又漸漸物歸原處了。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六年前被那個煙灰缸砸得自己還不夠疼嗎?
梁仲曦覺得頭有點痛,拿出手機剛想要在宇宙愛人的工作群裡讓大春把門口那塊莫名其妙的木頭處理了,結果就入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一把稚嫩小女孩的聲音傳來:“哥!你不是說今晚回家吃飯的嗎,怎麼還沒回來?”
梁仲曦深深吸了一口氣,十分别扭地咧了個笑臉:“晴晴抱歉啊,哥哥公司忽然有點事,哥哥今晚不回去了,晴晴不用等哥哥了,早點睡覺,明天再帶你去玩,好嗎?”
還是小孩子好,今天的難過今天的不開心,睡一覺,明天就什麼都忘了。
而自己呢,六年了,連自己都以為自己忘了,原來都隻是以為。
這些年裡梁仲曦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再見面的情景,隻是在他曾幻想過的一千種再見面的方式裡,絕對沒有一個是從一句“你聽說過量子糾纏嗎”開始的。
陳彥琛亦如是。
他沒想過六年沒見了,再見面,竟這麼狼狽。
梁仲曦罵得對,真的蠢上天了。
梁仲曦起身離開的時候沒有半點的遲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陳彥琛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好像誰都沒有從六年前那個雪夜離開過。
自己看着這個背影時的割扯,還有這個背影離開的決絕,好像都從未變過。
桌面上那杯馬提尼還剩下一半,陳彥琛鬼使神差地握着酒杯,又鬼使神差地拿到自己嘴邊。
吧台後的大春愣了一下。對自己老闆一見鐘情的不少,這麼癡心的,還是頭一位。
大春看出了這位癡情種的精神恍惚,他試探問:"先生,要不我給你重新做一杯?"
陳彥琛回神,幹笑:"抱歉,不需要了,謝謝。"
失神的何止是陳彥琛。
杜嘉黎看到轉身的竟然是梁仲曦的時候,他的CPU都要炸了。
他十分後悔剛才自己用的激将法。
陳彥琛一晚上就隻抱着一杯檸檬蘇打水抿了老半天,對于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熱情似火的目光視若無睹,杜嘉黎好的歹的吧啦了幾句,這人都無動于衷。
最後他說了句,"你該不會六年了,還惦記着梁仲曦吧?"
陳彥琛果然立刻拿起酒杯,環視一圈,最後挑着全場身材最好的背影殺手走了上去。
那時候的杜嘉黎還沾沾自喜,六年了,還是老子最了解這位陳少爺。
現在他隻想給自己倆耳光子。
他指了指剛離開的梁仲曦,讪讪地擡頭問服務員:"那位大哥,他,常來?"
服務員搖搖頭:"他是老闆。"
杜嘉黎:"......" 一劍殺了我吧。
搞了一出這麼狼狽,倆人也沒有再久留了。
杜嘉黎送陳彥琛回家的一路幾乎都是沿江,陳彥琛将車窗按到最低,一直望着車外飛馳而過的流光溢彩,散步的行人,還有看不清的燈。
車燈,路燈,霓虹燈,高樓大廈的燈,百姓屋裡的燈。眼花缭亂。
之前跟媽媽樂倚雲視頻的時候,樂倚雲總是感歎,這些年,廣河真的發展得很快。你下次回來,可能都要認不得了。
十年沒回來了,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濱江在河的一邊,北塘在河的另一邊。小的時候,梁仲曦住在南橋,在河的一邊,自己住在北塘,在河的另一邊。一條河架着幾座橋梁,承載着多少人多少年的記憶。
其實晚上不堵車,過河也就不到半小時。現在覺得那麼的方便,從前卻總是抱怨遙遠。
杜嘉黎看得出陳彥琛臉色不好,從車裡取出一盒雪茄一盒香煙:"這邊合法的隻有這倆了,你自己挑,打火機在你那邊。"
陳彥琛接過雪茄:"謝了。"
"謝什麼,"杜嘉黎苦笑,"你不打死我,我都想打死我自己了。我真不知道那店是梁仲曦開的,要是知道,我就帶你去七十八層算了。"
陳彥琛苦笑着搖搖頭:"你知道就好。"
陳彥琛下飛機就被杜嘉黎接走這件事,純屬意外。
他剛走出到達廳的時候,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杜嘉黎上來就是一個措不及防的熊抱。
杜嘉黎将陳彥琛松開後,長大雙手,忽然大聲:"Surprise!"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少爺這個動作的意思是,看!這是爺給你買下的機場!
杜嘉黎是陳彥琛在紐約時最熟的酒肉朋友。
交朋友這種事情講究的是一個臭味相投,那時候的倆人在異國他鄉,一樣的膚色,還講着一樣的語言,最重要的,是一樣的腰纏萬貫,一樣的不務正業。那晚二人在酒吧裡初次見面,相見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