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北大門外，一街之隔的片區是遠近聞名的美食街。附近高校不少，加之居民混雜，故街區魚龍混雜。滕大學生們晚上過去，總是結伴而行。

林言之提議，宿舍初聚，首次聚餐要整整齊齊。于是鐘暾再次被抓了出來，此刻正被林言之勾着小臂走着。

空氣并沒有因為日色的消散而冷卻下來，悶熱中還帶點潮濕。鐘暾不喜歡皮膚接觸時的黏黏糊糊，不着痕迹地将手臂抽開了，手腕輕搭在林言之肩上。

“今晚吃點什麼好呢？滕城好吃的太多了，我要選擇困難了。”林言之低頭看一眼導航，又将頁面切回X團挑選着附近的美食。

“到了之後看哪家店人多咱們就去哪一家，絕對不踩坑。”尹清書鏡片下的雙眼已經笑彎了，顯然是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我都可以，隻是吃不了太辣的。”程如箦走在尹清書左側，左手握着熱奶茶，任由身旁的女孩挽着自己的右臂。

深藍的天空素月高懸，清晖泠泠。走出這片樓宇林立的宿舍區，偶爾有風迎面吹來，吹走悶熱滋生的躁意與昏沉。

今天雖然已經是農曆十七，但是月亮還算圓，望月思人的話倒也差強人意。程如箦擡起頭，望着月亮半晌，柔美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她又低下頭搖了搖。

不知道西城今晚的月亮，是不是也有人在看。

*

選了一家人氣不錯又不需要排隊的店，角落裡一張餐桌，四人兩兩對坐。

點好菜，林言之殷勤地幫大家拆着碗筷，用熱水沖燙。她身旁的尹清書不動聲色地張望着附近幾桌，看見心動的菜色會兩眼放光。

程如箦坐在靠窗的位置，接過林言之遞回來的餐具，柔聲道謝。

“我已經吃飽了，過來湊數的，不用這麼麻煩啦。”鐘暾單手撐着頭，看着林言之行雲流水的操作。

“不行，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

菜上得有些慢，尹清書已經捂着肚子，下巴支在了桌上，雙眼無神。

“老闆！我們的菜在做了嗎？”林言之朝着櫃台望過去，揮舞着手，聲音很有穿透力。

“馬上馬上！”老闆娘一手按着計算器一邊轉過頭朝這邊望了過來，臉上堆起如盛夏正午陽光的笑容。

熱辣滾燙。

她家的菜也是。

點菜的時候照顧程如箦已經盡量點了不辣的菜，還特意在單子上備注了。程如箦夾起一片幹鍋白菜放入嘴裡，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啊，這個很辣嗎？”林言之有些慌，趕緊嘗了嘗，然後愣住了。沒覺得多辣啊。

看來還是太高估程如箦說的“吃不了太辣”了。

“再重新點幾道菜好了，看你辣的臉都紅了。喝口奶茶，可以解辣。”林言之轉頭準備叫服務員。

“不用了不用了。”程如箦趕緊勸住她，“點這麼多已經吃不完了，再點就會浪費更多。沒事的，我适應下就好了……用水涮一涮就沒事了。”

“啊？”林言之滿臉不信任。

“真的，以前跟朋友吃火鍋，我想吃紅湯裡的菜就會夾出來，放在開水裡涮一涮，多涮幾次就好了。”她朝着林言之輕松地笑，示意她放心。

她的朋友們很貼心，給她盛了三碗熱茶水，紅鍋裡的菜在熱茶水中涮過三次之後再放進香油碗裡，确實已經沒有辣味了。

但貼心過頭，可能會變成糟心，以至于讓人忍不住想要逃避。

鐘暾剛剛也嘗了嘗白菜，吃出了些微的辣味，應該是來自零星散落在白菜間的鮮紅色小米椒圈。

她起身去櫃台找服務員拿了一套新餐具，順便把賬結了。

“我反正閑着沒事，幫你涮菜吧。”鐘暾回來拆開新餐具，學着林言之沖燙着。

“唔？”程如箦正喝着奶茶，突然嗆到。她飛速地薅過幾張紙，捂着嘴，低頭不住地咳嗽起來。

又是滿臉通紅，鼻尖甚至都染上血色。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就好了……”她伸手想要阻止鐘暾往碗裡注水的動作，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

“客氣什麼，這種活兒比你幫我擦灰輕松多了。”鐘暾燦爛地笑，一種明媚張揚的美，襯得周圍的光線都黯淡。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羞愧，還是羞愧。

“啊？那個，沒事……你也再吃點吧，那，可以把碗給我嗎，我多涮幾次就好了……”

“哦，好吧。”

鐘暾也不強求，将幹淨的碗遞給她之餘，看着程如箦躲閃的目光，心裡有些不解:“小姑娘怎麼還兩副面孔呢？”

這個問題在當夜鐘暾睡着之前得到了答案: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