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葉初陽正坐在鐘暾的椅子上，背靠着桌沿，閑适地喝着奶茶。
喝的誰的奶茶，不言而喻。
“雲吞，回來啦？快來接受審問。”葉初陽拍拍鐘暾的桌面，讓她趕緊過來。
她今晚回來得晚，錯過了樓下的告白現場。回到宿舍還沒來得及去洗澡，鐘暾找她要她之前發給她的小說資源。
這家夥，把自己苦口婆心的建議當耳旁風的嗎？所以她今晚又是受什麼刺激了？
葉初陽決定先去下508。
她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開門進去了。林言之正一手搭在尹清書肩上，嘴裡咬着吸管，笑得促狹。
兩人聽見開門，都噤聲，看向門口。看見是葉初陽，一人臉上扯出一抹笑。
葉初陽心裡揣着事，沒注意二人的不對勁，大大咧咧地進門了，開門見山地問:“老大，雲吞呢？”
“她出去練吉他了。”
“哦……你們買了奶茶啊？那雲吞這杯我幫她喝了。”葉初陽發現了鐘暾和程如箦桌上的奶茶，她一屁股坐在鐘暾的椅子上，拿過鐘暾的那份，喝了起來。
她邊喝邊看着天花闆想着事，猜測不出結果。于是她看向對面兩人，指指程如箦的座位順口問:“小四也不在？”
“小四出門跑步了。”林言之坐好，暫時放過了尹清書，朝着葉初陽坐着，答道。
葉初陽看了看程如箦幹淨整潔的桌面，忍不住想感歎怎麼會有這麼優秀的人啊。
“這奶茶怎麼越喝越罪惡呢？怪不得人家身材那麼好啊。”葉初陽口嫌體正直，說完又吸了一口。
“小四的身材确實沒的說……”林言之摩挲着下巴，想起軍訓時，有一晚實在太熱，她渾身黏答答的受不了，在程如箦洗澡的時候沖進去了。
林言之一進浴室便被裡面的美景晃花了眼——花灑下，熱水流過光滑的軀體。白，白到反光。赤腳踩在地闆上，正對着門口。
程如箦仰着頭，雙手正在搓揉頭發，身體如微張的弓，柔軟，卻蘊藏着力量感。小腹中間那條深深的溝壑，看得林言之目瞪口呆。
門被打開的那一刹她愣了愣，大腦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麼，雙臂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身前，驚恐地看着林言之。
“嘿嘿，你有我有大家有，别害羞。你先搓搓，我來把頭發打濕……”林言之也從震撼中回過神，對着程如箦嬉笑道，脫了衣服擠到花灑旁。
“哦……”程如箦聽話地給她挪位置。
葉初陽還在想着自己要不要什麼時候也去運動運動的時候，就聽見林言之扔給她一個重磅炸彈:“對了，今晚有人喊樓告白小三，你聽見了吧？”
小三這家夥，從來不跟她們一起洗澡。甚至經曆了程如箦的前車之鑒，她洗澡會反鎖……林言之無緣得見。
“啊？？？”葉初陽一口奶茶嗆到，咳得喘不過氣。她從鐘暾桌上抽過幾張紙捂住嘴，頭磕在了桌沿上。
林言之上前幫她拍着背。“你沒聽見？”
“我不知道啊！那她是把告白的拒絕了，然後出去練吉他了？”葉初陽把奶茶丢開，看看林言之，看看尹清書。
尹清書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悶悶地搖了搖頭。她看看葉初陽，目光有些散漫，取下眼鏡低頭開始擦拭鏡片。
葉初陽看着尹清書機械的動作，感覺今天的世界格外的荒謬。
“這家夥根本沒回來，人都沒見着，就把告白的拒了。”林言之眼看着宿舍四個人，三個都不開竅，突然有種當媽的心累感。
她拍了拍葉小五的背，歎了口氣。
葉初陽一愣一愣的。她忍不住又拿過奶茶，吸了一大口，猜測小三這是被男生告白，所以又開始懷疑人生了吧……
*
淩晨三點，鐘暾熄滅了手機屏幕。
世界一片安靜，她聽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在黑夜中如急促的鼓點。
她好像身處戰場，面對着未知的命運，手無寸鐵。隻是那鼓點聲不曾停歇，在她身後推着她，她不得不前行。
她又打開了手機，點開了曲河星的對話框。大半天了，曲河星未曾回複的消息有些刺眼地橫亘在視線的右下角。
鐘暾指尖欲動，又僵直地停住，反反複複好幾次。她扣下手機，右手捂住了臉。
她花了三個小時看完了葉初陽分享給她的小說，一目十行地，看完又在腦海裡快速地回想了一下。
小葉子說，這是一本包含了BG、BL、GL感情線的小說，雲吞你對哪一對的感情線更感興趣，你就能知道你大概是什麼取向。
此刻鐘暾腦海裡反複回想着書中兩個女孩，在一起後去旅行的那一段——滿天星光照耀山野，透過民宿的落地窗，映入相愛的女孩們的眼底。
她們擁抱、糾纏，她們從喘息到窒息。情難自已地，一發不可收拾的。
鐘暾的呼吸也忍不住有些急促起來。
中指和無名指分開了一條縫，她左眼透過這條縫看着天花闆。今晚窗簾拉得嚴實，室内沒有什麼光線，她隻能看着黑夜發呆。
她想，答案已經水落石出了。而自己，卻故意用迷霧掩藏着自己，躲在一片混沌之中，扔出語意不明的隻言片語，不知道是想要欺騙誰、敷衍誰。
一陣沮喪和挫敗感湧上來，自我厭惡随之而至。為着事到如今依舊的優柔寡斷有些煩躁，她有些忍不住想哭。于是眼角有淚水滑出，沿着太陽穴流進鬓發，悄無聲息。
深夜的自己是不是才是真實的自己？白天的鐘暾是虛假的，那些光芒和從容，都是假象。
還是自己變了？從前的鐘暾，不會在深夜哀歎感傷。這就是，長大了嗎？
對面突然有幽微的光亮亮起。她一愣，微微擡頭看去，是程如箦舉着手機，手還在屏幕上按動了幾下。
很快光又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