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打車回去，小四，你跟小三回家，五個人坐不下哈。”

餐廳門口，林言之和尹清書各自牽着自己的男朋友，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那，我坐地鐵回去。”程如箦愣了愣，攥緊了書包帶子。

她是準備去下鐘暾家的，不過不是今晚，而是明天，借着還書的理由，看望下爺爺。

至于為什麼不今晚去，她克制着，掩耳盜鈴般不去深究原因。

老大老二聞言都拿死魚眼看她，小三剛剛努力壓抑着的嘴角這下終于頹喪地撇下去了。

葉初陽了然，挽過程如箦的手，将她往電梯間帶，回頭跟老大老二道别。“那我們走啦，拜拜！”

“拜拜～”

坐電梯去-1層，可以到達地鐵安檢口，程如箦任由葉初陽挽着自己走着。

鐘暾跟在兩人身後，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小四，我送完葉子再送你回學校吧，坐地鐵回去挺晚了。”

葉初陽:“?”

她狐疑地回頭看鐘暾，皺皺眉。不會吧，不會吧，你還真是無性戀啊？

鐘暾抿抿唇，不知道是否會意，但她别開了視線。

“不用了，小三。這麼晚了，你們快回去吧。”她聽得出鐘暾情緒不是很高，腳步頓了頓，回身牽住鐘暾右手，拇指安撫地摩挲着。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鐘暾有被安撫到，先前的些微沉郁被一掃而空。

眼見着小情侶即将開啟一場拉扯，葉初陽痛苦地閉上眼，忍着雞皮疙瘩往外冒的惡寒，在一旁跟着勸說:“是啊，我和雲吞都會擔心——電梯來了，走走走！”

這次她不由分說拽着程如箦的手腕，帶着她跑起來。

電梯裡有陌生人，三人誰也沒繼續剛剛的話題了。

葉初陽按下-2層，并在-1層到達時稍稍用力抱着程如箦手臂，以免她去地鐵入口。

程如箦毫無掙紮，閉上眼，心裡有挫敗感升起，身體任由電梯往下沉——又妥協了。

右手搭在葉初陽右肩輕摟着她，左手牽着鐘暾，三人向着停車位走去。

将葉初陽送到家之後，車裡一下安靜了。再次經過一個紅綠燈，鐘暾開始猶豫——這會兒打開音樂會不會太刻意了？

待她借着看後視鏡的機會偷看身旁人時，發現程如箦閉着眼。

“小四，很悶嗎？”她看見程小四臉有些紅，終于找到了話題。

“沒有，你專心開車。”程如箦睜開眼看她，又很快看向右前方的路燈，突然無聲地深呼吸。

“哦……那你接着睡吧。”她将車窗放下一條縫。

“好。”程如箦搭在腿上的手指動了動，半晌緩緩蜷起，重新閉上眼。

一直到回到小區樓下，誰也沒有說話。

鐘暾發現，小四衣服上的香味與之前不同了。她開車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深呼吸。

“小四，我們到了。”鐘暾拉開副駕駛車門的時候，才發現程如箦是真的睡着了。

“唔?”她揉揉眼，半睡半醒之間一隻手去解安全帶。

鐘暾單肩背着書包，俯身幫她按開按扣，将她額角的一縷發往耳後别，牽着她的手下車。“昨晚睡得不好嗎？”

自己倒是舒服地窩在她懷裡，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睡的。

“可能是剛剛喝了酒吧。”

“哦……那回去，你洗漱了早點睡。”她擡腿準備往單元門走。

手突然被用力拉住，鐘暾回頭看。“怎麼了小四?”

“有點渴……想喝可樂嗎？”

“可樂?”渴了為什麼不喝純淨水。

樹影深深，燈光昏暗，程小四擡眼看她，腦後的發有些亂，眼神迷霧般飄忽不定。“嗯。”

那句「喝可樂對牙不好」，鐘暾怎麼都說不出來了。心霎時狂跳起來，臉變得滾燙。

明明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了，為什麼還有人在小區進進出出?

她咬着唇不去看面前的人，攥緊了她的手轉身向着便利店走去。“那，去買吧。”

剛說完她就咳了一陣，聲帶緊繃滞澀，一說話就有些癢。

程如箦任由鐘暾牽着，步速漸漸被帶得越來越快。

那瓶無糖可樂，一路上她都沒有機會擰開。

爺爺和宋阿姨的房門都是關上的，門縫裡也沒有透出光。

借着手機屏幕的光亮，兩人放輕步伐走進了鐘暾的房間，房門被悄無聲息地帶上——“咔哒”。

輕微的聲響之後，空氣安靜了一瞬。

鐘暾沒有回頭，反手将書包往床上一扔，沉悶的“咚”一聲。此後是連續的兩聲——“咚”、“咚”。

程如箦手裡的可樂和她的書包被鐘暾一個一個抓過，丢在床上。她本人，被抵在門闆上。

那一瞬間她有小小的失神。鐘暾究竟是怎樣在一片漆黑之中，不偏不倚地吻上來的呢？

這樣的胡思亂想很快就消失了，她沒有餘力去思考，隻剩感官還在工作着——唇上柔軟滾燙的觸感、鼻尖獨屬于鐘暾的香氣、耳畔沉重響亮的風聲……

鐘暾像又菜又愛玩的壞學生，除了生澀的觸碰與淺抿，便隻會用力圈緊她的腰。

程如箦漸漸感到進退維谷，内心天人交戰。舌尖猶猶豫豫，到底沒有繼續往前。

她隻能緊緊回抱着，仰起頭，呼吸轉而急促。

而有人快要窒息——鐘暾微張着嘴，在唇與唇的間隙裡沉沉喘息。

程如箦偏開頭，去親吻鐘暾的側臉，一隻手緩緩撫着她的長發，給她休息的時間。

鐘暾一愣，洩氣地趴在程如箦肩頭，胸腔劇烈起伏着，滿眼水光。

許久後，房間裡的空氣才複歸安靜，與此同時，溫度也冷卻下來。

“快去洗澡吧。”鐘暾突然站直身子，打開燈，快走幾步，一頭紮進了衣櫃裡。“我給你找衣服……”

程如箦抿抿唇，欲言又止。沉默着接過鐘暾遞來的睡衣褲和新的内衣褲，她終于看了看鐘暾紅透的耳朵，無言地轉身出去了。

等她回來時，鐘暾已換好新的床單被套。那瓶無糖可樂被擰開，還被喝了一小半，立在書桌上。

“坐這兒，我給你吹頭發。”鐘暾跪坐在床邊，拍拍身下的被子。她臉上的紅暈居然還未褪去，擡眼望着她。

“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快去洗澡吧。”

“我先給你吹頭發。”

“好吧。”

……

“你好香呀……”頭發吹幹後，鐘暾将吹風一丢，從背後抱着程如箦的腦袋輕吸，緩緩地揉。“唔……”

“你，快去洗澡了……”

程如箦被她鬧了一陣，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點困意又要消失了，順直的長發毛毛躁躁地堆在頭上。她哭笑不得地輕推開鐘暾，讓她下去。

“收到！”鐘暾倏地探身又在她頭上挼了一把，随即抓過準備好的衣服踮着腳小碎步逃開了。

一串輕輕的哼笑被她留在房間裡。

程如箦坐在床邊，怔怔看了房門許久，才伸手去捋亂糟糟的頭發。

自己的理智在她面前顯得過于脆弱了。

她關上燈，将自己埋進被子裡，閉上眼。努力在腦海裡搜尋着睡意，卻徒勞無獲。

躺了會兒她終于爬起來，走到書桌旁拿過那瓶可樂擰開。可樂發出“哧”的一聲，仿佛嘲笑——你想多了。

她将瓶口貼在唇邊，一口沒喝，又擰回蓋子，放了回去。

鐘暾洗完澡吹好頭發，進房間之前，偷偷往前走了幾步，将耳朵貼在爺爺的房門上。她聽見熟悉的呼噜聲，唇角挂起笑意，釋然地松了口氣。

“小四，你買的可樂怎麼不喝呢。”鐘暾回到床上躺下，自然地湊近，摟着她的腰。

她剛剛路過書桌，拎着瓶身晃了晃。

“又不想喝了。”

“哦，好吧。那，睡覺了?”鐘暾語氣聽起來似是不以為意，手臂卻将她圈得更緊了。

“嗯……”

她有些沉悶的鼻音讓鐘暾沒忍住，小聲哼笑着，語調悠悠地問她:“你——确——定?”

程如箦一愣，習慣性轉頭去看，她有些看不清鐘暾的神情，卻感到兩人間的空氣隐隐要燃燒起來了。

“唔……”她喉嚨滾了滾，吞咽的聲音頗為可疑。“還是你想聊聊天……嗎？”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