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就是在落地的同時，喉中腥氣無法抑制，濃稠暗紅的血液自唇角不斷溢出。

額角青筋因忍耐而猙獰浮現，女人踉跄着走至一棵巨樹旁，褪下手套，将右手按上樹幹。

不過須臾，那顆巨樹及攀爬連接其上的各色靈植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腐爛，直至化為灰燼。

四周靈植上空飄出霧一般的光點，皆随之融入女人的身體。

右手手背上不知不覺間凸顯出來的、模樣可怖的筋脈稍稍平複下去，但仍舊不夠。

純黑的瞳孔在頃刻間仿佛褪色般黯淡灰敗，顯露出底下碧翠的一角。

秦玉閉了閉目，再次睜眼後那抹翠色複而被掩蓋壓下。

她側過頭，目光淩冽陰沉，指尖微動，暗處生長的藤蔓便納入掌控之中，将那個偷摸摸追來的小賊毫不留情地捆了過來。

“……前輩。”

換了身幹淨青衫的劍修被滕蔓裹挾着拉到女人跟前，此時硬着頭皮喚了聲，面色略顯尴尬。

她原本坐在同伴身邊看着秦玉離開，并沒有想要追過來。

但是秦玉走後沒過多久謝青珏便陡然察覺到了極為熟悉的、牽動她體内靈力的氣息自山林深處的方向爆發，連神魂深處印刻着的那抹禁忌都被引得隐隐顫動起來。

那樣東西，除了阿姐，世上再沒人知道，這麼多年也未曾被觸發過。

她這才按捺不住地尋着氣息散發的方向前來查探，正撞見女人方才的模樣。

謝青珏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秦玉異常的狀态，心中警惕與戒備拉滿，被捆住的雙手微垂，習慣藏于戒指中的靈種被周邊的風一吹，安安靜靜地落入塵土之中。

可惜，她這點小伎倆和手段，都是當年女修玩兒過千萬次的把戲。

謝青珏眉毛動一下，秦玉都能料到她下面該放什麼屁。

女人冷笑了聲，手中靈力壓下，将她埋入土中想要催生操縱的靈種全碾成了灰。

胸口的那道疤愈發灼痛，筋脈根骨、五髒六腑，沒一處是舒服的。

越是痛，便越是清醒、越是戾氣橫生。

秦玉凝視着眼前尚且年輕而未經曆過太多磨煉與苦楚的姑娘，鼻尖一縷一縷地傳入着令她忍不住想撕咬上去、緩解灼痛的清幽微涼的氣息。

謝青珏與她本源相通、神魂相融，身體裡沒有被激活使用過的完整的木系根脈應當能助她壓制下這一遭的火毒。

如此想着，秦玉伸手扯住姑娘身上的藤蔓，将人粗魯地往自己面前又拉近許多，直截了當道:“我可以帶你們出去。”

正中癢處。

“……條件是什麼？”

被如此用力一扯，才包紮好的傷口幾乎全裂開了，謝青珏蹙眉忍着疼痛，沉默片刻，謹慎開口詢問。

她并不傻，女修對她的态度從一開始就很特别，可她偏偏不記得自己之前遇到或得罪過這号人物。

思及神魂深處的那東西，謝青珏心頭沉了沉。

秦玉冷眼瞧着她，嘲弄輕嗤:“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本就不多的耐心在劇痛下逐漸消失殆盡，不等劍修再做何反應，秦玉伸手按住謝青珏的後腦勺，在姑娘猛然睜大的眼睛下将自己的額頭隔着面具抵上謝青珏的眉心。

果然，當渾厚的本源力量納入筋脈之時，她仿佛一株幹枯的綠植重新被寬容的大地接納。

她的根脈瘋長，她的生命複蘇，燃燒在她枝葉上的毒火被悄然撲滅。

這是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舒适和輕松，秦玉的意識緩緩蒙上層薄紗，按着姑娘的手卻越發用力，在恍神中貪婪地汲取着生命的力量。

她抵着姑娘的額頭，忍不住極輕地喘了口氣，渾身的筋骨都因本源的傳入而叫嚣着顫栗。

然而，被動輸出靈力的人卻并非那般好受。

劍修臉上逐漸失去血色，額角溢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體内靈力正以極快的速度流逝。

再繼續下去恐怕要被生生吸成人幹，謝青珏在女人眸色泛出迷蒙之際便趁機咬牙握住了自己的竹劍，此時利刃于藤蔓上劃過，解脫出來的雙臂重重一推，想要将這不知克制的人推開:“夠了！”

秦玉還有些沒緩過來，疼痛按捺下去後手腳不受控制地發麻發軟，險些跌倒。

她後退兩步，長睫輕顫，眼睛裡的神色終于恢複了清明。

見謝青珏唇色慘白、有脫力之狀，心知方才過分，秦玉沒作聲，扶住臉上的面具，摸出一瓶靈藥扔了過去。

不久前還對她溫聲以待的姑娘神情微冷，一手撐着長劍穩住身形，雖接過靈藥卻不用，聲音略顯沙啞:“現在可以帶我們出去了嗎？”

秦玉擡手理了理微皺的衣襟，随意道:“可以。”

劍修的青衫再次泛出血色，垂袖遮住脫力發抖的手。如今得了肯定的答複，神情稍緩，颔首應好，率先提着劍轉身按原路返回。

若能把幾人都帶出去，這筆交易其實還算是她們賺了。

心下雖如此想，謝青珏卻仍因藏了多年的秘密被人知曉而壓抑不住地生起些不安和憋悶。

女人不緊不慢地負手走在後面，掃了眼那瓶被姑娘抓在手裡冷落的藥，冷不丁地沒頭沒尾來了句:“玄靈丹，沒毒。”

且補充靈力的效果極佳。

前頭的姑娘腳步一頓，回頭看去，已然調節好心情般輕聲細語地微笑:“那倒是得多謝前輩了。”

壞脾氣的前輩面具下眉梢輕揚，竟也淺淺勾了唇:“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