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京。
陳瑤微微捏了捏手指。
她擡頭看着鄭思與趙德,想到自己皇兄,無奈的笑了笑:“歸途路上,有勞二位大人了。”
接着緩緩放下簾子。
趙德與鄭思知道公主心裡所想。
對他們而言,回燕京意味着與天子手裡的權力對抗。
而對長公主而言,是要在天下人與血親間進行抉擇。
雖然将自己送往絕路的,也是血親,但對任何人而言,做出這樣的抉擇,都不是輕松的。
趙德輕輕歎了口氣,也無奈的笑了笑:“是我們讓公主為難了。”
鄭思望了眼馬車裡的女子,然後轉頭望向前方,語氣笃定的說:“公主會為難,但不會不顧天下人。”
趙德聽了,想到陳瑤在出征前與衆将士說的那番話,感慨道:“公主比聖上更在乎天下人。”
因為在乎天下人,才會庇護鄭思,也才有了如今的他們。
“一切皆是因果。”鄭思說了這麼一句。
趙德望向對方,愈發深重的夜色裡,鄭思的臉多了幾分少見的冷漠。
“造成今日這番局面的人,是聖上自己。”他語氣平淡的說。
趙德習慣了這人用平和的語調說些令人心驚膽戰的話。
謊報軍情,攔截公主,每一件事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是淡淡的。
趙德忍不住在想,這人,到底什麼時候能讓人看到他慌一次呢?
想了想,他轉頭望向馬車裡的人。
怕也隻有他的心上人了。
他身上一直有帶一副女子畫像。
但凡見過公主的,看一眼便知道那畫中人是誰。
趙德擡頭看了看夜色,輕輕歎了口氣。
攻打蠻國明明有更好的理由,鄭思卻選擇了劫持和親隊伍。
花心思布局在公主身上,到底也是冒了些風險的。
而知曉計劃的他,也選擇承擔了這個風險。
趙德望了望馬車,笑了笑自己。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他玩笑的說着,不知道是說鄭思,還是自己。
***
議和結束後,軍隊便開始着手回京事宜。
離開邊關的前一天,陳瑤看着自己居住了快半年的居所,還有身處的這片土地,心有感慨。
半年時間,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以為要送去和親的公主,卻帶着南蠻皇子回京。
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和親的自己,卻在這裡與鄭思有了再一次的纏綿。
想到這裡,陳瑤往榻上望去。
對方的體溫似乎還感受得到。
馮雨正收拾東西,看着陳瑤注視着床塌,問道:“榻上還有什麼要收拾的嗎?”
“無事。”陳瑤局促了一下,随意找了個借口,“随便發呆罷了。”
“主子今夜好好休息。”馮雨點上了燭火,“明日開始又是舟車勞頓。”
陳瑤也打算好好休息,可這覺睡的卻不怎麼踏實。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與鄭思的一夜纏綿,這份男歡女愛也入了夢。
癡纏,焦躁,渴望,就這樣糾纏的夢裡的彼此。
夢裡,她被對方按在門上,深情吻着。
夢裡的那個人邊吻她,便在她耳邊低語着:“鄭思心悅公主,想求娶公主。”
這是當年他在天子面前說過的話。
這樣的話在此刻說起,陳瑤心中一動,那份男女間的癡纏,更是預發重了幾分。
夢裡情意正濃時,她卻突然醒了。
發現是夢的那一瞬間,心裡是一種難以言說的低落感,身子也感覺有些燥的慌。
陳瑤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她還笑鄭思食髓知味,可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壓着燥意再次入睡時,聽到馮雨在門口笑着通報道:“公主,鄭大人求見。”
陳瑤不知道馮雨在笑什麼,她緩緩撐着身子起來,穿好衣服後在深夜裡見了對方。
鄭思看到她後,依舊先是恭敬的見禮。
陳瑤也不知道是該損他還是該誇他。
睡都睡了,這私下裡見了面,禮數還是那麼周全。
她也懶得再多說什麼,睡眼惺忪的問道:“大人有何事?”
鄭思望着她,少有的露出了些拘謹。
吳甯站在旁邊,直接指了指天空:“大人特意來喊公主看這個的。”
吳甯說完話後,依舊杵在那裡不走,直到馮雨沖他使了使眼色,這才一同退了下去。
陳瑤這才緩緩擡頭望去,注意到了空中是她從未見過的異像。
晴朗的夜晚裡,星空璀璨,熠熠生輝。
不斷有星光像飛火般傾瀉而下,夜空中星隕如雨。
鄭思看着她睜大眼睛望着天空,溫聲解釋道:“這便是公主以前提過的九霄之像。”
陳瑤一愣。
這才想起,她和親前與鄭思最後一次見面時,是提到過,自己想去看看罕見的九霄之像。
那時她雖這樣說,卻也隻是在寬慰自己。
九霄再美,獨自在那樣的地方,又有什麼好的?
可當下,她卻是有人陪的。
有她喜歡的人。
陳瑤看着鄭思,輕聲問道:“大人特意過來,是為了這個?”
鄭思被她這麼一問,雖心裡有些緊張,卻早已想好了說辭。
“九霄在邊關是吉兆之意,邊關人看到此景,會許願以求成真。”
他微微一笑。
“諸位或許不知這許願一說,錯過了怕會有些遺憾,特才來此告知。”
陳瑤看他這幅認真的神色,心裡又少了幾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