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與無力織就一張羅網圈禁她于這空蕩蕩的天地間。
不知過去多久,忽然有個人影出現。近在咫尺卻無法看清其容顔。
阿越卻憑直覺立刻認出他來。
是無疾。
夢境開始變得詭異。
怎麼回事,這家夥怎麼會到她夢裡?
更古怪的是,看到難過不能自已的阿越,無疾沒有安慰,反而開始肆無忌憚地嘲笑。
夢果然是假的,這厮現實中不可能這麼欠揍。
但是此刻,阿越滿腔悲傷化為邪火,實在壓不住,隻想發洩出來,于是便狠狠一拳砸到他臉上。
然後就醒了,傷心憤怒全都消散,身心奇異地舒暢了不少……
聞琰穿衣時天剛蒙蒙亮,還以為自己是最早起來的,一推開門,眼前站着個歪着頭的人,吓得他叫出了聲。
“出什麼事了?”阿越已經洗漱完畢,走出隔壁房間,繼而定定地立住了。
“你……脖子怎麼了?”她怔怔道。
無疾歪着腦袋,僵硬地轉過身,苦笑:“不清楚啊,一大早起來就這樣了,動不了,好痛。怎麼辦?”
聞琰大喘幾口,平複心緒,走到無疾跟前端詳片刻,拍拍他的肩:“落枕了吧,沒事,會慢慢恢複的。”
巧合,絕對的巧合。
阿越很抱歉,并不是認為自己需要為此負責,而是因為面對不幸落枕的夥伴,她不應該覺得他模樣太過滑稽而忍俊不禁。
她懷揣着略帶心虛的歉意,真摯地說:“别擔心,有我在。要是到晚上還好不了,我今夜做夢試着給你打回去!”
無疾:???
晨間天色昏暗,河面之上曉霧彌漫,彼岸遠處,邊城的輪廓在霧中若隐若現。
曲水岸邊停有一艘客船,夜燈方熄,即将離岸。船身微動,帶起波瀾。一陣悠揚的琴音從中飄出,遙遙傳至聞琰等人耳畔。
“嗯?”聞琰挑眉,加快腳步走近。
霧氣被晨曦緩慢驅散,船尾在水面粼粼波光中移動少許。阿越遠望,船上撫琴之人的身影随距離的縮短而逐漸清晰。
那是位青年男子,跪坐船頭,垂眸凝神,目光不曾離開身前那把七弦琴,卻對數丈開外的來人已有察覺,開口吩咐船夫稍等。
很敏銳的感知力。阿越心道。
聞琰登上客船,鼓掌贊歎:“好曲!”
白衣男子這才靜下琴弦,起身轉向衆人,颔首作揖,舉止優雅得體。
“過獎。”
此人身形修長挺拔,頗有氣勢,應是習武之人,容貌俊朗非常,五官稍有棱角而不過分淩冽,面上無甚表情,眉目間盡是淡漠。他周身散發一股清冷疏離之感,看上去不易親近。
聞琰已掩蓋不住笑意:“萬物知春,和風蕩滌,是為‘陽春’。我可有猜錯?”
“不錯,正是《陽春》一曲。這位兄台好耳力。”
接下來不知怎的,兩人相視無言,像是同時找不到話頭了。
阿越正想上前插話,被揉着脖子的無疾輕輕拉住,視線在二人之間逡巡片刻,明白過來。
是熟人。
“少君,别來無恙。”白衣男子輕輕一笑,斂去了些冷淡。
“哈哈哈!”聞琰抛開禮數,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祝兄,好久不見!你我真是有緣,我正要去宣城找你,誰知在這兒就遇上了。”
原來這位便是左司馬祝黎。
不等聞琰介紹,阿越便抱拳道:“見過左司馬大人。”
“這位是?”
聞琰忙道:“這位小姑娘名叫阿越,乃是無名大俠的親傳弟子。此行親自護送我來宣城。”
祝黎回禮:“久仰無名大俠盛名。阿越姑娘,幸會。”
“那個歪頭的兄弟,叫無疾,是姑娘的随從。”聞琰接着說。
無疾悶悶道:“我補充一下,隻是今天落枕,不是一直歪着腦袋的。”
阿越斜睨他一眼,憋住了笑。目光轉回之時掠過滿面紅光的聞琰,蓦然在祝黎臉上捕捉到錯覺般的異樣。
祝黎盯着無疾,眉頭輕蹙,盡管十分克制,可淡漠的眉眼将神情變化放得很大,難掩一閃而過的驚疑。在被發現後,他的視線迅速錯開了,眼底暗流瞬息萬變,不過彈指間便歸于平靜。
在場除了阿越,沒有人注意到,就連無疾自己也絲毫不知。
像極了一幕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