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衛靈來了信,說有事耽擱在外,還需兩月左右才能回來,随信一同讓人捎來的竟還有一大筆錢,要阿越随意取用。
阿越簡直受寵若驚,哪敢擅動人家的财物,忙原封不動地存放起來。
她尋了半天,找了個絕對安全的地兒藏起那沉甸甸的包裹,才松了口氣。
無疾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看着,見阿越回頭望向自己,便對她溫和一笑。
“咱現在又不缺錢,不能老占人家便宜,對吧。”阿越拍拍手,把腰間的令牌晃了晃,頗為神氣。
在玉陽,祝黎曾問她是否願意指導軍中劍術操練,她猶豫片刻,覺得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勝任,便回絕了。
前日祝黎回城,邀她去軍營參觀,兵士情況正如他先前口述那般,武力參差不齊,整體偏下。清慧雖為上等劍術,但由祭禮演變而來的心法路數晦澀難懂,對修練者的資質要求亦頗高,故不易于傳授。
祝黎已緻力于改良,奈何進展甚微。
兩國情形緊張,尤其在得知六合劍術可能尚存于揚軍之中後,形勢更不容樂觀。他感到不能再拖延下去,來邀請在此方面全無經驗的阿越,也是無奈之舉。
阿越内心經過一番糾結,最終向他坦白,無名之劍不曾勝過六合,恐難如将軍所願。
祝黎聞言并不失落,隻道略有增益即可。他說明了自己的看法,相較清慧,無名的确更加精純,更适用于軍中。至于如何簡化招式,進一步适應操練,他會與阿越一同鑽研。
話既至此,阿越也不好再推辭了。她還不敢自诩為俠,隻以習武者自居,保家衛國也是應盡之責。更何況有前輩的信任與指導,又有實踐機會,于自身而言也獲益巨大。
她便應了這門差事,但不要官職報酬,想僅以友人的身份幫忙。
祝黎卻客氣得很,既贈予軍中令牌,又結薪水,合作達成便預付了一月的酬勞,弄得阿越怪不好意思。
沈儀倒是喜聞樂見,立即拿錢去采購了新藥順便提升了一下依蘭園的飯菜水平,還嚷嚷着小丫頭沒見識,當官的就是錢多,盡管撈來便是,管他們心疼與否作甚。
無疾因為自己的病,沒敢表現出開心,這倒刺激了阿越,頭一次主動把他拉出去逛街。
二人盡興而歸,便遇見了衛靈派來送信的人。
落日晼晚,天光漸斂,餘晖拂過了檐角,在廊前暈開淡影。暮色将小院擁入懷中,連同這怡人的安逸。
阿越環顧四周,忽然生出一股不真切的感覺,感慨道:“想我下山以來,好像遇到的都是貴人。這運氣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好人有好報。”無疾說,“阿越是大善人,自然有大善報。”
阿越被逗笑了:“什麼大善報,就你會拍馬屁。”
“本來就是嘛。”
“好了少恭維我,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給了我行善積德的機會啊?”
無疾笑得燦爛,認同道:“對呀。”
阿越似笑非笑地瞅他半晌,開口:“臉皮還是太厚了,來,讓我再掐薄一點。”
“唔……輕點。”他也不躲,順從地微微颔首,眉眼弧度低垂,優美溫潤至極。
論讓人瞬間心軟的功夫,這家夥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
阿越暗自歎服,揚起的雙手掠過他的臉頰,繞去了頸後。
“……嗯?”
無疾擡眸一瞥,又垂下目光,隻見胸前懸落一枚系着紅繩的桃木墜子。
“暫時還買不起玉的,就挑了這個,說是能保平安。”
“……”
無疾低下頭,端詳着上面的紋路,良久無言。
阿越怕他感動地要哭,尴尬道:“咳,不值幾個錢的,不用謝啊。”
“……我會一直貼身帶着的。”無疾将墜子握在掌心裡,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溫度。
沈儀從酒樓提了飯菜回來,哼着小曲走進門,朝院中瞟了一眼,腦子裡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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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立夏已過,戰事未起,北面的揚軍又沒了動靜,宣城的氛圍随着逐漸炎熱的天氣而松解了不少。
無疾的病情慢慢穩定下來,夜裡不再發作。沈儀新配了一副補藥,他也能喝得下去了。每日練武依舊,雖然經絡已經難以修複,氣力差常人太多,但在阿越的教導下,使起劍來慢慢變得有模有樣。
阿越将無名第四五式突破新境,達到蝶變,對内功運用更有心得,和士兵混熟了後,也悟出點教學方式,就是時常同他們比武,不過偶爾有抽中的倒黴蛋含淚控訴,說激進了些。
同時間,她與祝黎共同鑽研的劍術改進也有了頭緒,無名之劍的低等招式輔以多種内功,威力大增,在資質不佳的士兵身上竟表現得更為突出。
沈儀認為,這種融合或許激發了無名之劍鋤強扶弱的本意,使其增進體質的功效應運而生。
阿越聽罷,立即決定傳授給無疾。
她從未如此興奮地覺得希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天傍晚,绯雲如火,霞光絢麗。阿越完成教學,領着無疾沿河往回走,倦鳥成群飛過他們的頭頂,振翅聲遠赴山林。
無疾向身側望去,粼粼波光映入眼底。阿越的倒影在漣漪中輕輕晃動,宛若浮在夢中一般朦胧不清。
“……目前就是這些,無名前三式所屬的基本功法已經全部教給你了,沈先生說,今後隻要勤加修習,身體狀況應該能有所改善。當然這也還不能确定。你不要有太大壓力,咱們走一步看一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