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師爺回道:“此女小小年紀卻是沉着冷靜,進退有度,昨日公堂上面對張王氏和孫大夫,幾番話都直指要害,更難得的是心思通透。”
“林半夏是否在這次大選的名冊裡?”葉縣令問道。
錢師爺回想片刻回答道:“大選名冊在下見過,好像沒她的名字。”
葉縣令沉吟片刻道:“那就将她添上。”
錢師爺大驚,手中的茶碗都差點打翻,說道:“縣尊,您這是要…”
葉縣令擡頭止住了師爺後面的話,說道:“先生慎言。”
錢師爺小心翼翼問道:“那縣尊是?”
葉縣令笑道“本官不過一個七品縣令,野心沒那麼大,手也沒那麼長。隻是覺得此女實在難得,在這鄉野裡埋沒了着實可惜。參加大選或許能有一番造化也說不定,到那時本官這個搭梯子的人,少不得也能借個光。”
師爺拱手附和道:“縣尊英明。”
他們隻是動了動嘴皮子,半夏的命運就此改寫。
這邊林大夫雖然安然回來了,也跟村裡人解釋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可人們卻都不願意再吃辣椒,甯願挨凍,也不願再碰。
“雖然縣太爺判了張大河得病不是吃辣椒鬧的,可是誰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對啊,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沒必要為點子辣椒搭上性命啊,不就是冷一點嘛,咱們從前沒有辣椒不也照樣抗過來了嘛”
“是啊,前幾天我家那小子,嘴裡長了好大的泡,估計就是吃給辣椒鬧的,這辣椒啊,大家還是别吃了,别萬一弄的跟張大河一樣。”
因為一件子虛烏有的事,就把前段時間還贊不絕口的辣椒視為洪水猛獸。林大夫開始還解釋一二,後來也懶得解釋了,不吃就不吃吧,自己家吃。
這天,一輛馬車慢悠悠的行駛進了五裡村,村裡人都伸長了脖子好奇的張望,看着馬車徑直走向了村尾,那是林大夫家。
馬車在林家小院門口停了下來,真是來找林大夫的。村民們圍觀打量着,這是誰啊?這麼闊綽,還有馬車,議論着,找林大夫什麼事啊?
馬車門簾掀開,出來一個人,穿着褐色綢緞長衫,蹬着官靴,右手拇指上套着一個碧綠的扳指,來人正是錢師爺。林大夫一家聽見外面鬧哄哄的早就出來了,看見錢師爺到訪,連忙開了院門,将人迎了進來。
進入堂屋,林大夫請錢師爺上座,又讓半夏上茶。
半夏端來茶,放在錢師爺手邊的桌子上,錢師爺神情溫和道:“勞煩姑娘。”半夏手上的動作微不可察的頓了頓,心底暗暗納悶。
林大夫坐在一旁,小心的問道:“官爺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找林某?”
錢師爺也沒拿喬,朝林大夫拱手笑道:“這裡要恭喜林兄了。”
林大夫一時摸不着頭腦,茫然問道:“這…這喜從何來?”
“朝廷頒布了昭令,廣選良家女入宮,以充六宮。縣尊見令媛容貌秀麗,聰慧過人,便将她的名字呈報了上去,竟真的過了。等來年開春,就和京城來采選的人一道入京,這不是天大的喜事?”既然遞了梯子,那得讓對方記住是誰遞的,所以錢師爺親自來走了這一趟。
對着半夏意有所指道:“林姑娘冰雪聰明,肯定明白我所言何意,憑着姑娘的聰慧也必定能嶄露頭角,某家現在這裡提前恭賀姑娘青雲直上。”
不想林大夫聽完卻是滿臉震驚,蹭的一下站起來,顫抖着聲音說道:“小女容貌平平,舉止粗俗,不通禮數,實不堪入宮侍奉,求官爺從名冊中抹去小女的名字”
半夏此刻也是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都麻了。
錢師爺聽到林大夫如此說,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冷聲道:“名冊已經報上去了,斷無更改的餘地。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福氣,可不要不識擡舉。”
聞言林大夫面無血色的癱坐在椅子上。
半夏明白事情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死命的扣着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