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這個時候,京城的客棧總是人滿為患,全國各地入京趕考的舉子,總能讓京城的各行各業,都賺得盈滿缽滿,慶元十六年的春闱拉開了序幕。
王府正廳,晉王端坐上首,右側首位坐着戶部侍郎程銘正。
晉王道:“此次春闱,陛下點了禮部尚書李尚垚主考,程大人和都察院佥都禦史顧柏元,工部員外郎朱煊和等人協同。有了此次主持會試的資曆,對程大人往後更上一層樓大有裨益。”
程銘正面露喜色,起身拱手道:“下官多謝殿下提攜,要沒有殿下的推波助瀾,論資曆恐怕未必輪得到下官。”能夠主持科舉不僅能為履曆添彩,更重要的是那些後生力量都要稱他一聲座師。
科舉自誕生起發展至今,俨然成了無數讀書人跻身官場的雲梯,可當他們真的登頂後才發現,中舉不過是踏入官場的第一步。于是便有了考生得中進士後,對錄取他們主考官自稱門生,借此與朝中重臣搭上關系,有了這層關系就有了走動的緣由。
考官可以借此招攏這些後起之秀,年輕的進士們則借着拜谒、答謝的名頭投效靠山,以期官運亨通,于是雙方你情我願,心照不宣就形成了某種關聯,這就是門生故吏中的門生關系。
所以參與主持會試,即便隻是協助,也是一個擴大勢力和影響力的大好機會。
晉王擡手虛扶,“不必多禮,程大人德才兼備,高風亮節,在戶部多年也是勞苦功高,交口稱譽。陛下明鑒,自是清楚,這才點了程大人。程大人要更加謹言慎行才是,切不可弄巧成拙”晉王暗暗警示。
“下官明白,殿下放心,下官定不會辜負殿下一片苦心,當竭盡全力主持好此次會試。”
城西徐家一座清幽的院落的書房内,站着一青年男子,面容清俊,眼若星辰,嘴角微抿,似有一絲笑意若有若無,身形清瘦挺拔,周身溫文爾雅的氣質中卻又透露出一股韌勁。身着藍色錦緞直裰,腰間綴着一塊白玉佩,謙謙君子,茂林修竹,此人正是徐家三少爺徐懷瑾。
徐家祖籍徽州,世代都是茶商,到徐家太爺時,已經積累了殷實的家底。倉廪足而知禮節,徐太爺就開始謀劃着改換門楣之事。
徐太爺有三個兒子,徐大爺頭腦靈活,可聰明勁兒一點都沒用在對讀書,倒是繼承了徐家對商賈之事的精明,生意場上得心應手。
徐三爺是老來子,可被徐太爺和徐太夫人寵溺過度,吃不得丁點苦頭,學無所成以至于成了典型的纨绔。每日隻知道花街柳巷,飛鷹走狗,每每将徐太爺氣得恨不得将他立即打死。可他記吃不記打,傷一好又固态複萌。等徐太爺過世,徐三爺就如平原走馬,徹底放飛了。
隻徐二爺自小喜歡讀書,克己守禮,徐太爺為他延請名師教導,先生們都對他大加贊賞。徐太爺欣喜不已,認為徐家改換門楣的重任,就在徐二爺身上。而徐二爺也不負衆望,年僅二十就中了舉人。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徐二爺和妻子外出上香時遭遇暴雨,山上滾落的巨石驚了馬,馬車跌落山崖,夫婦二人屍骨無存,隻留下不滿周歲的獨子徐懷瑾。
徐太爺和徐太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悲痛不已,可看着襁褓中的小孫子隻得強撐起精神。而徐懷瑾深肖其父,自幼聰明伶俐,敏而好學,徐太爺在孫子身上又看到了希望,傾力培養。徐懷瑾也是雛鳳清于老鳳聲,年僅十五就是舉人了。徐太爺喜出望外,大擺了三天的流水席慶賀。
可就在徐懷瑾躊躇滿志,準備參加會試的前一個月,徐太爺無疾而終。徐懷瑾痛失祖父的同時,需得守孝三年,無法繼續參與科考,如此耽擱至今。
小厮洗硯一臉喜氣的進來說道:“公子,公子,公示了,這次會試,禮部尚書李大人是主考官,戶部的陳大人協同,公子這次定能金榜題名。”
徐懷瑾正在練字,聞言動作停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随即不為所動,繼續寫字。
徐懷瑾正寫着:當風輕借力,一舉入,正到“入”字時,有小厮進來禀告說唐公子來了,徐懷瑾聞言放下筆:“快請他進來。”
不一會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洩露了主人迫切的心情。一個年紀二十出頭,年輕俊秀男子走了進來,身着暗紫色綢緞直裰,腰間綴着一塊上等墨玉玦,眼角眉梢是壓不住的笑意。此人名叫唐胤臻,江陰巨富之子,唐家和徐家乃是世交,唐胤臻入京趕考暫居徐家。
唐胤臻一見到徐懷瑾就興奮的說道:“子瑜可聽說了此次的考官裡有程大人,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