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璃再次醒來已是正午,昨夜驚魂一鬧,應是驚動了不少。
她假意昏迷被人急忙擡進了楚雲台,林太醫貼心醫治未見異常,倒是朝露被一盆冷水潑醒後徹底成了驚弓之鳥。
她口齒不清已然吓傻,活活被林太醫紮了三針後神志才清醒過來。
“我……不知……”
最終,朝露也隻是說出了這三個字草草了事,侍衛團團将她圍了準備押去太子處,倒是林庸出手阻撓這才将人留了下來。
折騰一夜,朝露也未将昨夜真相全盤托出,那她自身必定隐瞞了什麼,這才不敢輕易開口。
親衛們報了太子也未見波瀾,楚玙心思深沉不會輕易動手,楚雲璃料定,他這是在等自己這邊作何反應。
睜眼起身,她看了眼屋内四周唯有朝露一人跪地不起面容憔悴。
“朝露,”楚雲璃輕聲開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怎麼跪着睡在了這裡?”
朝露原本精神萎靡,聽見楚雲璃的叫聲猛地清醒過來,立刻渾身顫栗抖成篩糠。
“殿下!殿下我錯了……殿下我錯了……”
驚雀團縮戰栗,連擡眸都不敢。
“錯?”楚雲璃眯起雙眸似是疑惑,“你是我的貼身婢女,隻不過是被輕易吓到,錯在何處?”
“我、我……”
朝露支支吾吾半天仍在猶豫,楚雲璃見狀索性起身,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醒神湯。
“這是林太醫給我開的方子?”
楚雲璃扯了白絨披肩蓋在身上,屋内暖意缭繞沖散肅冷,她看了眼镂空的瓷碗雕花輕輕挑眉,這樣式,倒是頭一次見。
“是……是……”朝露顫巍巍看去。
“昨夜莫不是吓到你了?”楚雲璃輕輕一笑,看向碗壁,隐約可見幾點烏黑藏在暗處。
這是……有毒的迹象。
她默不作聲轉頭看向跪地的朝露,她才十四五的年歲,按理說不會有這般深沉的心思。
“昨夜……昨夜奴什麼也沒看見……沒看見……”
又想到昨夜飛濺的血水,嘶啞的吼叫,還有楚雲璃那一雙惡狠狠如狼一般的雙眸,朝露便忍不住的呼吸停滞,心慌的搖搖欲墜。
“朝露,我在冷宮,并不好過。”楚雲璃歎了口氣喃喃自語,“你方知道那是個磨人的地方,待久了,人會生生磨煉成鬼。王五此人奸詐鬼祟,他不過想讓我帶他出去,我卻生生奪了他的命,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太過殘忍了?”
“殿下……”朝露聞言兩眼發紅,“殿下沒有錯。”
再次看向瓷碗,她輕輕一笑,“朝露,我再問你,這碗湯藥喝下,我是不是徹底便會中毒身亡?”
朝露聞言猛地擡眸,“殿下,你……”
四目相對,楚雲璃那一雙狠厲深邃的雙眸私要将她的假面撕碎——
這、這不該是那不谙世事單純怯懦的楚雲璃!!
她看着楚雲璃居高臨下的俯視,半天說不出一言用來反駁。
楚雲璃重回宮後化作一柄利刃狠狠撕開了衆人的皮囊,先是昨夜的王五,後是今日的自己。
“你總共錯有三處。”楚雲璃淡淡開口,将瓷碗端至床前小台。
“其一,身為我的貼身宮女,重回楚雲台後你卻絲毫不好奇我的境況,可見似有内應監視互通。而後你對我百般阻攔似是不願我看望母妃,可見心思不對。
其二,母妃病重,你身為楚雲台的宮女卻裡應外合通了外敵。
且不說玉美人究竟心性如何好壞難尋,你讓周圍服侍我之人盡數退散,唯獨留了你一人親自照顧,端的是何種心思?”
楚雲璃俯身撚起朝露一抹秀發,輕輕一笑。
“其三,朝露,我記得晚霜與你情同姐妹。她被玉美人調走你并未向我求情,反而任其自由不聞不問。
你究竟是真心疼她,還是假意演戲?
晚霜不似你有這般多的心思,你向來缜密滴水不漏,難不成是見母妃病重,我懵懂無知,所以才并不在意這些瑣碎,胡亂迎合我即可?”
碩大的陰影将楚雲璃整張臉全然遮蓋,她仿佛去了冷月閣後真的被那鬼祟附體,變得冷酷無情殘忍兇狠。
隐忍的鋒芒猛然張開,化作一張巨網,将所有具有威脅之人一網打盡。
“殿下!!對不起!是朝露錯了!!朝露、朝露隻是有難言之隐!!!”
她跪在地上狠狠磕頭,楚雲璃似是沒聽到一般随意看向窗外,若是她沒料錯,楚玙的親衛應當還東宮停留,還未歸來。
“殿下,我當真是有難言之隐的……”朝露哭花了臉頰泛起绯紅一片,她嗫嚅上前攀上楚雲璃的胳膊,一手顫抖一手擦淚。
“指使你的究竟何人?”楚雲璃眼裡融進寒涼,雙眼萃滿了恨意。
朝露環視四周,見再無一人這才顫巍巍開口。
“殿下,是……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