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些日子以來,卻發現青黛的細心柔和,對人對事都是相當的周全妥當,很是親切。
或許,她隻是身世凄慘,但本性純良呢?
于是冷箬也漸漸斂了敵視的目光,将她真的看作是嫂嫂對待。
“無事……那就好。”青黛看向冷箬一雙淩冽的眉眼,她微微勾唇裝作不經意,暗自卻多了許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冷箬原是貴女驕縱傲氣,這些年雖斂了心性,卻到底還是少了些演戲的伎倆,實在藏不住事。
青黛低眉順目看向桌上微微放冷的飯菜,又擡手指使一二,讓丫鬟婆子們再去廚房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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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占地較廣,院落衆多,其中以曹閣老所住的清顔堂為最佳,是曹府正中的好去處。
季晔扶着曹閣老穿過廊道和庭園,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才來到清顔堂。清顔堂的主管似婆子見曹閣老來了,也是十分識趣的帶着旁人退下,留了他與曹诘二人在這院中屋内,倒也清淨。
“坐吧。”曹閣老尋了一處座椅,剛要落座,季晔忙扶着他坐下,順勢整理了一下他打旋的衣角。
“何必這般客氣,你我既是叔侄,便也是親眷家屬,這般客氣反倒生分,就像……外人一般。”
曹閣老端着茶盞,沉默的喝了一口。話裡話外頗有試探之意,眼神卻不看向季晔。
“在京城久了,難免客氣。”
季晔嘗試順着話說,卻始終乏力,若說隻是在幾個權貴中間蹉跎演戲,他尚且能應付一二,可面對曹诘真正的親人而言,他的那些演技,實在是有些拙劣了些。
尤其是曹閣老,精明睿智,心思極深,一路從地方小官升至一品,出身寒門,卻最終權勢滔天,實在令人不得不提防謹慎。
“客氣是因為何事?可是因為青黛來了京城,讓你不适了?”
曹閣老無視他動作中暗藏的僵硬克制,曹诘是個粗心大意之人,斷不會在自己面前這般小心。
“青黛畢竟是你的外室,雖然無足輕重,卻也為你生兒育女了,你不該對她這般客氣。”
他歎了口氣,看向隐在暗處的曹诘,他的半張臉被陰影遮住,映着燈光,身形挺拔卻透着铿锵,骨子裡的傲氣堅韌呼之欲出。
“你來京城這些日子斷了音訊,我也猜到了一二,隻是未曾言明。”
季晔愣住,“斷了音訊……?”
“不錯,斷了音訊。”
曹閣老看出季晔的錯愕,卻仍舊歎道,“你斷了音訊,恰逢三公主出冷宮,我便猜到了一些。曾經我讓你遠離曹光等人你不聽,如今犯了事被殺,也是情有可原。”
原本端坐的季晔還在強裝鎮定,聽到曹閣老說到此處,眉眼間轉瞬閃過一絲狠厲,猛地抽身站起拔出腰側匕首。
難不成,他的身份被曹閣老看破了?!
“莫激動,你聽我好好說,此處并無旁人。”
曹閣老看着陰森亮着銀光的匕首在空中閃過,心下卻更是一片荒涼。
即便是第一眼便看出曹诘身份的不對,他也未曾戳破來人,隻是藏了一些戒備心。
然而當他看見“曹诘”對待青黛的反應時,他便已然知道了,自己猜測之事并沒有錯,曹诘确實被殺了。
那如今面前站着的曹诘,究竟為何人,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太子在東宮時曾贈送了我兩幅畫像,畫了曹诘,也畫了另一人。我剛剛離開時已經親去向太子說明,你就是曹诘,而并非是葬身在了亂葬崗,所以你也不必憂心,隻當做是與我閑談……”
“閑談?”
季晔握着匕首,警惕的看向曹閣老眼眸中的一縷光,“曹閣老何必說這些,既然進了曹府,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這般惺惺作态,倒是壞了多年的名聲!”
“名聲?”
聞言,曹閣老卻輕輕一笑,“我向來都是敢作敢當,季晔,你若真是季青峰的兒子,可敢像我一樣敢作敢當?不是做這縮頭烏龜,更不是披了曹诘的外衣來诓騙太子,诓騙衆人!”
季晔……
季晔。
很久未曾聽見旁人這般喊他,季晔明顯有些慌神。
曹閣老依舊面色沉穩的看向他,暗沉的眼底藏着隐忍。
“原來,您已經知道了,又何必這般試探我?”
季晔苦笑兩聲,下一瞬又快速上前,直直地用匕首指向曹閣老的脖頸。
“曹閣老,既然你知曉了我的身份,那便莫要怪我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