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微弱的光亮在季晔身側綻開。
他冷冷的看向朱主事,擡手将腰間玉佩亮出:“我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前來查看一二。不想朱主事竟是這般厲害,連區區一個階下囚都看管不住……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啊。”
看管不住?
朱主事心中怒火中燒,剛準備反駁兩句,一旁的楚雲璃卻率先開口,“不怪他,是我想着先救大哥……”
她擡頭看向曹诘,今日再見,他倒是沒有上次那般沉穩了。
如今的曹诘眼裡蒙了一層紗一般,輕飄飄的,滿是冰冷與寒涼。
他好像有些生氣?
楚雲璃莫名覺得,曹诘今日倒是火氣大些。
“殿下想說是自己的錯?”
季晔不禁蹙眉,“那殿下的錯究竟在何處?是錯在假傳聖旨來看大殿下,還是錯在不應該擅自将大殿下帶離宗人府?”
他目光如炬,盯着楚雲璃的面容時一動不動,仿若要将她的臉看穿。
季晔恨不能直接攔住楚雲璃問個明白。
她究竟知不知道,若楚帝知曉她放走了楚佑,那便是千千萬萬的災禍也要随之而來了!
她費勁千辛萬苦從楚帝那裡得到的信任,也會轉瞬随之煙消雲散!
楚佑對她竟這般重要?
重要到她肯這般強橫的将人從宗人府救出?
“事出有因,我也并非是想未經允許将大哥帶走。”
楚雲璃莫名覺得有些心慌,她掠過季晔看向門外,“隻是如今能救大哥的隻有林太醫一人,我别無……”
“殿下可以請太醫進入宗人府。”季晔打斷她的狡辯,他仔細看了看滿地的血迹,彎腰低頭,隐約能從其中聞見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股幽香季晔前世僅僅聞見過一次,還是在迷離之際。
那時牢房陰暗,他被束縛在牆壁上,遠側便是那股極其清淡的氣味。
——文殊蘭之毒,無人能解。季晔,你還沒想清楚要如何做嗎?交出名單,我便能讓你早些解脫……
想至此,季晔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他下意識的皺緊眉頭。
“他被刺殺,中的是文殊蘭之毒。殿下即便去尋了林太醫,恐怕也要失策了。”
“文殊蘭……”楚雲璃怔怔的看向地面,“難不成,這次……”
這次竟和刺殺她的那次出自同一人嗎?!
楚雲璃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若說上次那人想要刺殺自己是怕被查到譚家之事,那此次刺殺楚佑,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殺人滅口?
他是怕楚佑将自己供出,不惜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嗎?
公然在宮中行刺,還是在這般看管嚴謹的情況下。
她皺着眉頭,逐漸明白了楚佑不敢也不肯說出幕後之人的緣由。
此人在宮中幾乎手眼通天,出去皇帝,恐怕此人在宮中的眼線不比父皇少。
能做到這種地步,必然有人在其中加以助力。
而順着這條線向下,自然也不難發現。
這幕後的勢力,必然也有太後在其中牽線搭橋。
“殿下,如今……如今下官應該如何向陛下交代啊……要是真如曹公子所言,那、那下官就算是有一百個頭也不夠砍的啊!!”
朱主事才不管什麼毒不毒的,他隻知道,這人在自己手上沒了,他一沒辦法阻攔,二沒辦法留住性命……
“為今之計,隻能祈求楚佑活着。”季晔不冷不熱的開口,他剛準備轉身離開,卻看見楚雲璃的衣袖上竟也沾染了幾滴血迹。
難不成……她也受傷了?
須知文殊蘭之所以狠毒難解,一則是因為其無色無味不易察覺,二則是因為其若是碰到了破裂的傷口,濃度太高也會順着傷口進入人體,可謂是無孔不入。
他幾乎下意識的擡手想要去觸碰她的衣袖,卻在擡手的一瞬間頓住。
袖口的雲錦紋是曹府特有的定制圖案,身邊的物件無一不在提醒着他,他此刻的身份并非是楚雲璃的夫君季晔,而是與她毫不相關的曹诘。
他不留痕迹的後退一步,将手收回,假裝不經意道:“殿下莫非也是受傷了?這文殊蘭刁鑽的很,殿下還是也請林太醫看上一看比較穩妥。”
循聲,楚雲璃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這才發現了其上的血迹。
一片很小很不明顯的痕迹,卻不想被面前之人看的這般仔細。
他似乎,對她很是在意。
自從上次給她深夜遞手爐後,楚雲璃便對曹诘此人抱有了很深的懷疑。
再加上之前病重見到季晔,她不禁在想,莫非此刻眼前的曹诘,就是季晔假扮的……
若真是季晔,那他為何偏偏要扮作曹诘?
他為何沒有回到幽州,而是留在了京城,甘願當太子的幕僚,隐居幕後?
她蹙眉裝作一臉擔憂的模樣看着衣袖,“或許有,等會兒再去找林太醫看一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