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的四周人來人往,杜予旻靜靜地注視男人,看對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直至笑容滿面。
“杜同學。”梁淮榆緩慢地說,“襲擊老師,嗯?這就是你所說的更好的提議?”
杜予旻的指尖還沒有從對方腰腹中抽出來,甚至那隻不聽話的手還在沿着肌肉的線條,慢吞吞地朝上遊蕩,踩着男人的底線放肆地試探。
“梁老師不覺得這樣更解放天性嗎?”杜予旻也笑,表情乖巧又無辜。
又一個工作人員假裝路過,實際上暗搓搓地拿眼往他們這邊偷瞧。
梁淮榆似笑非笑,暗含着警告:“不要惹老師生氣。”
快要觸及到胸口的手停在了危險的地方,接着就安靜且乖地退了回來,隻虛虛勾在梁淮榆的鸾帶上。
“老師,我知錯了。”
青年柔柔地拿着嗓音,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似乎真的畏懼了。
梁淮榆看了眼他點着自己的鸾帶的指尖。
對方正小心翼翼地拿手指去繞着鸾帶,随着這樣一圈一圈的纏繞,鸾帶漸漸收短,兩人的距離也随之拉進。
杜予旻貼在他耳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終于露出真面目了。”梁淮榆的聲音驟冷,透着徹骨的冰涼,“你以為我不敢嗎?”
“來。”杜予旻豔麗的眼裡全是冰碴,“你得有這個本事才行。暴徒被囚在法制社會,就是有千般手段,也得磨光爪牙蟄伏着。”
“你不像那個草包。”
梁淮榆眯眼看着他,突然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他的臉上又重新挂上了笑意,隻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滲人。
正暗搓搓拿眼去瞅他們倆的工作人員無端打了個寒噤,明明是盛夏,背上卻爬滿雞皮疙瘩。
梁淮榆說:“等着。别被我逮住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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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山河》劇組不缺錢,導演範國強又堅信着“慢工出細活”的理念,哪怕包下整座影視城之後,每天租金高得令人咂舌,也從來不趕工,到點就下班,隻為了保持演員最佳狀态。
下戲了之後,王立出于對自家藝人老父親般的心态,特意跑到劇組接杜予旻回酒店。
“衣服我都給你拿來了,裡邊還有兩件外套。雖然是夏天,但也要提防降溫的可能性,别凍着。”
杜予旻擡頭看了眼火球似的夕陽:“嗯。”
“還有這兩瓶防曬,記得出門前都要塗。你皮膚這麼白,曬黑了事小,曬傷就不好了。”
“好。”
“助理也找到人選了,還是個大學生,等過陣子領完畢業證就能過來。”
“行。”
王立偷偷側目,發現青年眉下壓着點冷意,便擔憂地問:“在劇組裡不愉快嗎?”
杜予旻看着經紀人憂心忡忡的面龐,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便搖了搖頭:“沒有,劇組裡的人都對我很照顧。”
提到“照顧”二字,他放輕了嗓音,有些意味深長。
他們經過的地方停着輛大卡車,有一名工作人員正在從卡車上裝卸桌子和椅子等道具。
開車的司機火急火燎跑着去了廁所,周圍沒有其他人,隻有個場務站在一邊催工作人員快點别墨迹,絲毫沒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
那名工作人員隻好獨自一個人把梨花木的桌子推到貨車車鬥邊緣,然後小心翼翼地扛到肩膀上,往室内運送。
他的背被重物壓得深深佝偻下去,在這溫度高達三十六度的傍晚,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杜予旻安安靜靜地看着那處。
王立沒注意到青年的異樣,還在老父親般喋喋不休:“沒不開心就好。我看範導也是一身正氣,梁老師他待人接物溫和,應該不會因為之前的事情為難你。劇組裡其他人我查過,也都是些風評很好的老戲骨了。你跟着他們多看多學……哎,你去哪?”
他無措地看着杜予旻掉頭而走,以為是自己太過啰嗦又把人惹煩了。
“去幫他搭把手。”杜予旻雙手插兜,頭也不回地說。
王立扭頭,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搬東西的人。
實木制成的桌子分量不輕,盡管工作人員用力得連額角都蹦出了青筋,但桌子還是快速地朝下滑了一截。
工作人員吓了一跳,這桌子可是劇組專門花大價錢仿制的,要是砸這麼一下,他幹一年都不夠賠的。
就在桌子又往下墜了幾公分的時候,工作人員忽然感覺到肩上的壓力變輕了。
他驚訝地扭頭,看到戴着黑色口罩的青年一言不發,伸着手幫他托住了另一邊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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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助理開着車,飛快地瞥了眼後排的男人。
都市裡漸次亮起的霓虹燈光、以及夕陽殘餘的霞影跳躍在對方的臉上,在俊挺的鼻峰上打下彩色光斑。
梁淮榆戴着金絲眼鏡,又翻過了一頁文件。他看東西的速度很快,似乎興緻缺缺,但是助理知道,這個男人有着多麼恐怖的記憶力和洞察力,這幾份文件随意翻閱一遍,關鍵數據就被過在了腦子裡。
似乎察覺到了來自前邊的目光,梁懷榆敏銳擡起了頭,街燈在他眼裡晃過,白得有些冰冷。
小周吓得收回了視線。
老闆待人接物溫和周到,就是偶爾眉眼掃過來的時候,看着太有壓迫感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着,忽聽身後的人喚了一句:
“小周。”
“啊?在!”小周連忙挺直腰背,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
“你覺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個名字說得囫囵,讓小周有些沒聽清楚:“誰?”
“沒什麼。”男人側頭看着窗外。
半晌,他像是看到了什麼,又喚:“停車。”
今天下午沒有梁淮榆的戲份,他們剛從集團處理完公事,正趕往劇組租的酒店。此時,車子正巧路過白天的拍攝地。